“成先生快快請起。”
秦穠華親自扶起長跪不起的成大任。
成大任熱淚漣漣, 不住以袖擦淚, 兩鬢雪白的頭發讓他更顯憔悴疲憊。
觀其外貌, 誰能看出這是一個而立之年的人?
“金雷十三州中, 涼州知府成閆抗夏最久, 成閆忠肝義膽,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最後涼州失陷, 時也命也, 怨不得成家人。成閆為民儘忠, 為國儘命,為天下人臣之楷模, 先生琴心劍膽,臥薪嘗膽十八年,若我大朔得以光複山河, 先生就是立下汗馬功勞第一人!”
“草民慚愧……”成大任頻頻擦淚,眼眶通紅:“草民忍辱偷生十八年,仍然沒能摸清更多軍機。”
秦穠華歎了口氣:“你做得已經比所有人都多了, 先生勿要妄自菲薄。”
“殿下……不知接下是何打算?”成大任漸漸平複情緒:“陛下派遣的大軍何時才來?”
“沒有大軍, 隻有我和九皇子二人。”
成大任一愣, 失望之色流露而出。
“這……兩位殿下果然隻是來調查情報的?”
“如果隻是調查情報,陛下何不派遣專業細作?”
成大任臉上愈發迷惑, 他揖手道:“還請長公主解惑。”
“將軍和軍師已在先生眼前。”秦穠華笑道:“兵、糧、錢,何不就地而取?”
成大任一震,當即朝天拱手道:“草民愚鈍, 還是陛下機深智遠!”
“還有一事,需先生知曉……”
“長公主請說——”
“我和九皇子的身份如果過早暴露,恐會在起義中引來大夏全力圍剿,因此,我想繼續隱瞞我們身份,等時局穩定後再昭告天下。”
成大任神色嚴肅,揖手道:“草民一定守口如瓶。”
“我想在傍晚組織一場軍議,還需麻煩先生準備場地。”
“長公主放心,草民會在酉時之前準備出軍帳。”
“參加軍議的人有我和九皇子,以及先生和柴震,你們二人需帶左右手出席。還請先生轉告柴震。”
“草民領命!”
成大任離去後,棲音提著兩桶水進來了,她看著乾乾瘦瘦,力氣卻挺大。穩穩當當地將水轉移到小浴桶裡。
全商隊隻有秦穠華和小眉才能享用浴桶待遇,其他人都是一個小盆解決一切。
棲音倒完水後,猶豫地站在桶邊,不知自己的工作裡包不包括服侍男主子沐浴。秦穠華看出她的抗拒和窘迫,笑道:“你去門口守著罷。”
棲音如釋重負,低頭去了帳外。
秦穠華剛要轉身,少年已經從後將她環住。他低下頭來,在她耳畔說話。
“說好的,該收賬了。”
“誰跟你說好了……唔——”
秦穠華就像暴雨下的芭蕉葉,被動地承受大雨敲打。
路過的大尾巴狼鑽入芭蕉葉下躲雨,大尾巴纏上芭蕉樹,找著防備最弱的一處摩擦輕打。
秦穠華被他鬆開時,第一時間朝所有男子的共同要害踢去。
她今兒非要讓他體驗體驗海綿體斷裂的滋味!
她被親得暈頭暈腦,軟綿綿的一腳玩笑一般踢在少年腿上,他連躲都沒躲,站著給她踢完後,還反過來抱了抱她。
“……扯平了,之後不許生氣。”
秦穠華氣得又踢他一腳——
狼孩子欺她年輕但無力,忍能對麵為色狼,公然強買強賣顏色交易!
可恨!可恨!
秦曜淵半點不知她心裡活動,一臉心安理得地開始脫衣:“一起洗嗎?”
秦穠華無視他的邀請,從帳篷角落裡拉出一張折疊的竹屏風,想要給秦曜淵擋一擋春光,誰料想,她一轉頭,正主已經毫不在意地光著屁股蛋踩進了桶裡。
沒一會,那屏風後麵就響起了可疑的聲音。
秦穠華懷疑自己的耳朵,不禁屏息凝神更專心去聽……終於,她聽得夠清楚了。
“……你知道我還在嗎?”秦穠華難以置信道。
他沒說話,但是喘息更重了。
秦穠華:“……”
人的聯想力是可怕的,她想起了先前還貼在骶骨上摩擦的東西,臉上一熱,快步走出了帳篷。
棲音在簾外候立,見她出來,連忙向她低頭:“主子,是不是水不夠用?”
“夠了。”秦穠華道:“我出來透透氣。”
棲音遲疑地往簾門看了一眼。
“他向來都習慣自己梳洗。”秦穠華道。
“……主子是個好主子,主子的夫君也是個好夫君。”
秦穠華倒是聽說過暴力活動會激發本能,隻是沒想到他的本能時間這麼長。
她在外邊站得腿都要麻了,終於聽見裡邊傳來出水的聲響。
她特意等了等,再入內時,秦曜淵已經穿了一半。秦穠華剛走到床邊坐下,衣服鬆鬆垮垮攏在一起的少年就赤著胸膛蹲到了麵前。
大約是賢者時間的緣故,他看起來懶洋洋的,說是蹲,但手和下巴都擱在她腿上,就像一隻趴在她腿上一動不動的狼,隻有一雙深邃剔透的眼眸在跟著她的動作轉動。
她拿起一旁的巾子,輕輕擦拭他洗過後更加彎曲的長發。
“成大任已經知道我們的身份。”
少年滾了滾喉結,含糊應了一聲。
“在他麵前,我們今後不必偽裝。”
“……偽裝什麼?”
秦穠華輕輕擦著他的長發,輕聲道:“偽裝夫妻。”
少年陡然沉默,身上氣息為之一冷。
“淵兒,我們總有一天還會回去的。”秦穠華道:“與其拖泥帶水的回去,不如現在就讓一切回到原本該有的模樣……”
他沉默許久後,忽然一把將她按倒。
從她手中溜走的黑發落到了她的臉上,脖頸上。
秦曜淵撐在耳旁的左手和抵在腿邊的膝蓋把她牢牢鎖在身下,一雙暗含怒火的眼眸直勾勾地看著她。
“對我來說,這才是原本該有的模樣。”
在這裡避開他的眼神,一切又會重演。
她逼迫自己迎著他的視線,用平靜的表情說出在他洗澡時想好的台詞。
“你現在以為的刻骨銘心,都會隨著時間消磨逐漸不見。”她說:“你以為的心悅,隻是因為年紀太小而產生的錯覺。”
“還有三個月,我就十六了。”
“……才十六。”秦穠華平靜地看著他:“若你是個成熟的大人,就會讓我坐起來和你說話。”
他一動不動,寸步不讓。
“……阿姊,激將法沒用。”他說:“我說過,我已經不小了。”
被看透的秦穠華陷入沉默。
“十六歲已經可以當爹了。”他深深地看著她:“天壽帝的第一個孩子就是他十六歲時有的,武如一十六歲上戰場,十五歲就有了第一個孩子,還有——”
秦穠華皺眉道:“生育能力成熟不等於心智成熟。”
秦曜淵看著她,半晌後,低聲道:
“除了你,世上還有第二個人認為我的心智不成熟嗎?”他的目光落到她嬌嫩濕潤的唇上,聲音漸啞:“阿姊,你昧著良心說話,你這顆悲天憫人的心怎麼不痛了?”
秦穠華無言以對。
他雖十五,但心智已經不低於弱冠之年的青年,說他心智不成熟,確實是昧著良心說的。
想想他的同齡人——宮中幾個皇子,宮外的武嶽和周府幾位小輩,即便繼續擴大範圍,秦曜淵也是她見過的這個年紀裡心智最成熟的少年。
最難能可貴的是他行事看似張狂肆意,實則細心警惕,從來不會給敵人留下可趁之機。
不知不覺,她想遠了,回過神時,他黑著臉看著她:“你又在想誰?”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