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曜淵瞥她一眼,沒說話,心裡卻在盤算,既被冠以神醫之名,就要有點真本事,如果沒有,那就是掛羊頭賣狗肉,按她的話來說——這是欺騙消費者的無恥行徑。
那他為廣大消費者主持正義也是理所當然。
等他掉一層皮,少幾塊肉,說不定就能想起神醫的正確行醫方式。
兩人來到東花廳,一個穿碎花棉布襖子的農婦大喇喇地坐在主位下首的第一個位置,麵前的一碟核桃酥已經叫她吃得一乾二淨,隻剩碎屑鋪滿整張小茶幾。
她一見抬腳邁進門檻的秦曜淵,圓臉上綻開老實憨厚的笑容,緊接著站了起來,兩手在衣裙上猛拍,糕點碎屑紛紛揚揚如雪落下。
“將軍——是那個真武將軍嗎?”
種玉瞧著一地糕點碎屑,厭惡皺眉,剛要示意下人打掃,看見夫人朝她搖了搖頭。
她隻能咽下心裡不滿。
秦曜淵開門見山:“信呢?”
農婦一把捂住胸口:“這可不行,你得先證明自己是真武將軍。”
秦曜淵擰起眉:“我住在這裡,能對其他人發號施令,我不是真武將軍,誰才是?”
農婦睜著圓溜溜的眼睛,一臉純真地反問:“是啊,誰才是真武將軍呢?”
秦曜淵失去耐性,向門口兩個小廝遞了一個眼神:“拿下,搜身。”
秦穠華伸手虛攔一把,兩個小廝猶豫著停了下來。
她對一臉緊張的農婦道:“你來自青州?”
“你怎麼知道?”自入門之後,農婦第一次給了她正眼。
秦穠華笑道:“我不知道,隨口說的。”
“……你騙我?”農婦神色古怪。
“我提了一個問題,回答的是你,如何算是我在騙你?”秦穠華道:“你從青州趕來送信,一定經曆了許多不易,請坐下說話吧。”
農婦還站在原地,秦穠華和秦曜淵已經在上首坐下,她猶豫片刻,跟著坐了下來。
她搓了搓手,道:“還有彆的糕點嗎?你們府上的糕點真好吃……”
秦穠華給了種玉一個眼神,種玉不情不願地出去了。
秦穠華笑道:“想吃什麼都有,反正,一時半會也談不完,夫人不如留下來一起用夕食。”
“這怎麼好意思……”農婦嘿嘿笑著,咽了口口水。
重歸正題,秦穠華道:“剛剛你說要將軍證明身份,不知如何證明,才能使你心服口服?”
“我聽說……”農婦瞅著麵色冷峻的秦曜淵:“我聽說將軍天生神力,要是他能舉起彆人舉不起來的重物,那他就應該是將軍吧!”
秦穠華還沒說話,她就先朝廳外的青銅鼎努了努嘴:“我覺得那鼎就挺好……”
“將軍平日裡舉起那鼎應該沒有問題,可是你也瞧見了,將軍剛從鬼門關走了回來,身上還帶著許多傷……”
“那點傷算什麼——你就說舉不舉得起吧!”農婦不耐煩道。
端著點心盤走進花廳的種玉剛好聽見這句話,氣得大步流星走了過來。
“你這惡婦!夫人好心忍讓,你還越來越過分了!”
“種玉——”
秦穠華的微笑製止了種玉接下來的謾罵,她瞪了農婦一眼,放下糕點碟子,氣呼呼地站到秦穠華身後。
“既然夫人說將軍的傷不算什麼,那想必是不算什麼。”秦穠華笑道:“將軍,你若有餘力,不妨舉來看看?”
秦曜淵涼涼瞥她一眼,起身走到廳外小花園中。
青色的大鼎安安靜靜立在園中,出於秦穠華的愛好,鼎在刺史府十分常見。
秦曜淵繞著鼎走了一圈,找到合適的使力點,沉腰一舉——
沉重的青銅大鼎被他硬生生舉過頭頂,廳裡廳外都傳來無數震驚的呼聲。
“好!”農婦叫得最大聲,她不光激動地叫,還激動地拍手。
青銅大鼎再落回地上,伴隨悶聲,地麵震動。
秦曜淵走回花廳,朝農婦冷冰冰道:“信。”
“這就給,這就給,劉不神醫給真武將軍的信。”農婦笑嘻嘻地衣襟裡掏出一封信,那信在她鼓囊囊的胸脯裡不知躺了多久,想也知道帶著什麼樣的熱度。
秦曜淵接手之前,一隻蒼白纖瘦的手先拿走了農婦遞出的信。
“哎?這是給真武將軍的!”農婦急道。
“這就給。”秦穠華笑道。
她撕開信封,將其中的信紙遞給少年。
秦曜淵接過後,展開信紙,又一次遞還給她。
農婦瞪大眼睛。
“讓夫人見笑了——”秦穠華笑道:“將軍的要求,卻之不恭,我就代為一閱了。”
農婦露出氣急敗壞的表情:“你——”
秦穠華已經看了起來。
一邊看,她一邊說:“原來神醫想要邀請我們去涼州——”
農婦忍不住道:“是想邀請將軍去涼州。”
“可是夏皇剛剛在定璧戰死,局勢不穩,將軍此時離開瀛洲怕是不妥。”
“有什麼不妥的?涼州不一樣還是金雷?”
“若是神醫在涼州設下天羅地網等將軍自己入甕,那……”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農婦神色越發煩躁:“神醫又和將軍沒仇,他搞這些做什麼?”
“是啊,我也想知道。”
秦穠華放下信紙,微笑道:
“你大費周章引我們去涼州,是為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