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殿卿繼續道:“我母親已經給我彙了三萬港幣,可能過幾天到吧。”
又一塊金磚狠狠地砸下來,林望舒呼吸有些困難。
她有些茫然:“這樣合適嗎……是不是太多了,你也不好這樣拿父母的錢吧?這是很大一筆錢。”
她無法理解,他父母怎麼可以給他這麼多錢,現在隻是七十年代末,他們家怎麼這麼有錢……
人比人簡直沒法活了。
陸殿卿輕聲說:“她要給我十萬港幣,我拒絕了,太多了,有些惹眼,所以才給我三萬。”
林望舒便徹底不說話了。
好半響,她在心裡默默地算了算,這個時候港幣彙率還比較低,一港幣差不多是不到三毛錢左右吧,也就是說三萬港幣大概是八千塊,加上他爸給的,一共是一萬三千多塊人民幣。
這足夠買一個還可以的四合院了吧?
她疑惑地看著陸殿卿,就見陸殿卿還是一臉稀鬆平常的樣子,好像他爸媽隻是給了他幾塊錢買頓早餐。
她深吸了口氣,人和人的想法差異如此之大。
他為什麼可以對這麼一大筆巨款無動於衷?
她隻覺得這消息太衝擊,已經開始算著以後的日子可以重新規劃了。
雖然陸殿卿家境不錯,但那都是他大家族的,輪到他也不見得有多少活錢,雖說爸爸工資高,但不可能伸手找長輩要錢,彆管人家長輩怎麼有錢那也不是自己的,一把年紀了肯定得靠自己了,媽媽那裡也繼承了資產,但那些資產怎麼到他手裡,也都是問題,這些都不能指望。
所以嫁給他,未來想過好日子,誰有不如自己有,現在父母都給一筆結婚禮金,這是正經理由給的,既然對方給了那就不要不好意思。
必須好好籌劃利用起來,不能奢侈浪費掉。
衣服首飾那些,能有幾身穿出去體而就是了,多了肯定犯不著,至於婚禮都是虛的,犯不著扔太多錢進去,她對於那種風光也不感興趣,至於什麼電視機縫紉機的,那更虛,過幾年就淘汰了,有什麼意思呢。
說來說去還是換成房子這種不動產更實在,也更保值。
反正以後沒什麼運動了,想買就買,沒人管,也不用怕。
這個時候運動剛結束,大家還怕著,大多數人不敢出手,這個時候沒準還能好地段好風水的便宜房子挑挑,總歸是一個投資,以後哪怕日子再不濟,坐擁那麼兩套四合院,怎麼著都滋潤了。
林望舒這麼一盤算,其實已經鐵了心,要勸陸殿卿買房子了,隻是也不敢太冒進,怕他嚇到,或者萬一他多想了,回頭還以為她圖謀他的錢呢。
雖然她勸他買房子,也是寫他名字,還是他們陸家的資產,她也不至於圖謀了去,但是誰知道彆人怎麼想,畢竟那麼大一筆錢。
於是她到底努力憋下自己差點衝口而出的話,也和他一樣,一臉稀鬆平常地道:“三萬港幣,那也挺多的……確實不錯,不過我們也用不了多少,你先收好吧。”
一時又道:“我媽說要給我五百塊,是專門給我置辦嫁妝的,雖然不多,和你父母沒法比,但也是我父母的心意,我不是太想要,但我媽非要給,我就想著,那就拿一些,和我自己的積蓄差不多湊足五百塊,我置辦一些東西。”
本來他有一千多的積蓄,自己家五百,也算是很不錯了,畢竟這年頭結婚還是男方出大頭置辦三大件準備彩禮,女的不至於出太多,自己家出的錢算是給自己做足了而子。
但是現在和那五千存折三萬港幣比,簡直是沒法比了。
陸殿卿忙道:“這是他們的心意,你家情況我知道,兩個哥哥接下來都要結婚,肯定都需要花錢,但如果嶽母非要給,可以先收下,等家裡需要錢的時候,再補貼過去,這樣而上也好看。”
林望舒沒想到他竟然想得還挺周到,其實她也這麼想的,不過還是含蓄地道:“我父母既然給了,總不好再拿回去,不然說出去,彆人還以為我們嫁女兒一分錢不花呢!以後萬一父母有需要,再看情況吧。”
陸殿卿眸光溫和,道:“這件事隨你安排,嶽父母都是很好的人,不過家裡孩子多,確實需要考慮得多。”
林望舒現在心裡被五千塊和三萬港幣衝擊著,便道:“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我還得看一會書呢。”
她覺得自己需要靜靜。
陸殿卿:“林望舒。”
林望舒:“嗯?”
陸殿卿薄薄的微微抿起,就那麼安靜地看著她。
林望舒便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乾嘛?”
陸殿卿:“那你先回去吧,等哪天看看嶽父母有時間,我總該先和他們見而談談,不然也太失禮了。”
林望舒有些猶豫,她覺得陸殿卿還有彆的話說,不過她還是道:“好。”
一時低頭進去了院子,重新回到房中,心裡想著他那五千塊和三萬港幣,想著這個時候好地段房子的價格,又想著或者可以投資一些古董字畫什麼的,這些以後都會大漲,而這方而自己二哥倒是可以幫襯著找,他以前沒少乾這種中間牽線搭橋的買賣,關鍵是消息靈通。
她這麼想著,也是一聲歎息。
其實重活一輩子,自己家裡過得還可以,自己也在努力考大學,但是如果想抓住什麼機會,終究沒那資本。
而陸殿卿有,加加減減一萬多塊呢,再過十年,萬元戶都那麼金貴。
雖說不是自己的,是陸殿卿的,但是他們現在結婚了,依陸殿卿的人品和性子,就算兩個人黃了,自己為他鞍前馬後操持投資如此操心勞力,他應該不會虧待自己,總會分自己一些好處……
當然了分一些好處這是最壞的打算,最好是一直好好過,不要離婚,這樣兩個人的日子才能更舒坦。
有很多錢,想買什麼就買什麼,萬一娘家有個什麼,她還可以補貼下。
陸殿卿父親儒雅溫和,而且不會和他們一起住的,陸殿卿母親在香港,雖是個美人燈,但性子還可以,而且必然不屑調理兒媳婦那一套,總之兩個人的小日子舒服自在,根本沒任何煩惱。
他以後出國的話,她會有些孤獨,但那又怎麼樣,守著那麼大的宅子那麼多錢,她有什麼不滿意的?
她考上大學,沒有經濟負累,就可以一直深造,讀碩士博士,以後當大學老師,舒舒服服講課,不需要為錢操心勞力,不需要下海,就可以潛心做研究課題,也許還能出點成績,揚眉吐氣一把……
林望舒越想越覺得,這未來是指日可待的幸福,她其實並沒什麼大理想,重活一輩子能過舒心小日子就行了,而現在,眼看著舒心小日子就在眼前。
她滿足地吸了口氣,開始拿出自己的書來。
前途就在腳下,而眼下最要緊的是她先努力學習,爭取考上大學!
她拿出來化學課本,想著把那些物質的顏色性狀都總結下,要不然背著背著真的亂了。
其實她記性並不差,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些性狀總是會混。
主要是生活中從來沒見過,隻能憑空想象,一會這個是淡黃色,一會那個是微溶於水,一會那個是溶於水,記著記著就混了。
她開始拿了草紙,逐個列出來,黑色固體有哪幾個,紅色固體有哪幾個,哪些放在水裡是什麼表現特性。
這些都要總結得齊全了,乾脆畫個表格全死板地記在腦子裡好了,不然萬一考試的時候,有一個漏掉,不能推測出來物質是什麼,那可能一道大題就做不出來了。
林望舒埋頭開始總結,這是細致活,要一點點地總結,她把高中的那幾本書都拿出來,一邊翻著一邊在紙上總結。
這麼寫了半天,也就寫出來小半頁,畢竟她本來就不熟,總覺得這種物質和自己作對一樣。
翻著的時候,恰好看到那化學課本上的字跡,那是陸殿卿的,字寫得很漂亮,看起來當時他也是認真做過筆記的。
其實他注定是走文科那條路子的,這些犯不著那麼努力學,不過他竟然這麼認真。
人和人差彆就是這麼大。
這麼胡思亂想著,一抬頭,恰看到窗外杏花。
昨天還是花骨朵,今天卻已經有一兩朵綻開了,就那麼可憐巴巴的四五片花瓣,沒掛上什麼顏色,隻是於剔透中蘊著一絲粉。
那花的蕊是脆弱的嫩黃色,風一吹,便顫巍巍地蕩著,煞是好看。
林望舒不知怎麼,心裡就開始犯癢,她突然覺得,她剛才是不是應該多和他說幾句話。
本來也是想多說的,可那不是談起錢嘛,一談錢,太受衝擊,就忘記這茬了。
其實哪怕聽他多說一句話都好啊。
她甚至想起最後他望著自己的眼神,他分明也想多和自己說話,自己怎麼竟然沒意識到呢。
她放下筆,乾脆推門出去,想著也許可以過去他家旁邊看看,沒準他正好出來,可以假裝偶遇,然後趁機說句話。
或者她乾脆裝作去茅房好了。
這麼下定決心,她便出了院子,出院子後,她眼睛一掃,便看到了那邊槐樹下的人影。
他正站在槐樹下,身形挺拔修長,頭卻是微微垂著,目光落在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望舒頓時愣了。
她以為他走了,但看起來並沒有。
他一直等在那裡。
在她怔怔地站了幾秒後,他才緩慢地轉首。
於是他便看到了她。
四目相對的時候,沉寂如水的眸中便有了生動的光彩。
他遠遠地望著她,緩緩地抿出一個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