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對她來說自然是羞恥,羞恥到這輩子不想再回憶。
為了這個,她放棄了北大學位,匆忙嫁給自己一個並不喜歡的人,灰頭土臉地出國。
陸崇禮笑著道:“殿卿,望舒,你們帶孩子進去吧,我正好和你們胡伯伯說幾句話。”
林望舒早不想搭理冒箐箐和胡景雲了,當下隨著陸殿卿帶著孩子進去了。
這時候就聽到外麵冒箐箐公公讚歎道:“早就聽說,陸先生有一對惹人喜歡的雙胞胎孫子,嘖嘖嘖,真討人喜歡,看著真眼饞!”
一聽就特沒意思。
當下一家人進去後,發現裡麵說是包廂,其實殿宇深闊,足足擺了三張桌子,陸家老小都已經在了。
陸老爺子看到陸殿卿,高興得胡子都翹起來了,忙招呼著雙胞胞重孫子,叫到跟前說話。
老人家這兩年身體不好了,不過精神還好,隻是需要身邊晚輩仔細照料著,現在家裡兩個保姆,兒孫們也時常過去看著。
陸執葵和陸守倞一對雙胞胎,打扮得就跟兩個小紳士一樣,外人麵前自然收起調皮性子,也算乖巧守禮,引得大家喜歡,滿場都誇。
雲菂笑盈盈地道:“還是我們望舒能乾,把兩個孩子養得這麼好。”
林望舒聽了,笑道:“母親,其實這幾年我忙於學業,倒是殿卿在孩子身上花的心血更多。”
雲菂便微歎一聲,道:“養成一個孩子,最要緊的是什麼,十月懷胎,那才是最大的辛苦,所以孩子生了後,男人多操操心,也是應當應分的。”
她雖然一把年紀了,但依然聲音柔婉,娓娓道來,不疾不徐。
陸殿卿抿唇,恭敬地道:“母親說得對。”
這時候陸崇禮已經回來了,聽到這個認真地道:“確實說得不錯,所以——”
他略一停頓,溫聲笑著道;“我提議我們把這句話寫進家規。”
林望舒從旁聽著,差點笑出聲,不過努力壓住了。
當下一家子說著話,陸崇禮卻問起來林望舒:“你那位同學姓冒,倒是特殊姓氏,哪裡人?”
林望舒意外父親竟然問起來,便道:“本來是南方人,不過家裡父親沒了,隨著母親住在廊坊吧。”
陸崇禮頷首,沒再說什麼,反而是旁邊的雲菂疑惑了:“姓冒?”
陸崇禮:“對,我剛才看著,倒是有些眼熟。”
林望舒意外:“是嗎?”
陸崇禮這才說起來:“以前殿卿才出生時候,我們家有一個女傭,是解放前用著的,因為她家裡也沒什麼人,解放後也一直留在我們家做事,不過有些不安分,後來搬走了。現在看著,相貌倒是有幾成相似,偏巧也是一個姓。”
林望舒想起冒箐箐以前的講究,以及她那個多麼盼著她出人頭地的媽,突然意識到了,看來還真是巧了,說不定就是了。
因為曾經在陸家做過傭人,眼界自然是高,看不上一般的,可巧生了一個聰明好看的女兒,自然是可勁兒培養。
正說著,其它幾個堂兄弟姐妹陸續來了,這個座位上也有家人落座,這個事自然也就不提了,反倒是大家討論起來留學歸來的種種。
雲菂便笑著問起來林望舒:“望舒這次回來,我聽說倒是有些想法?”
林望舒恭敬地道:“對,前段日子,陳琰所長過去美國,我們就曾經深談過,過幾天,我要陪著陳先生去參加一個科技發展研討會,是針對美國星球作戰計劃的研討會。”
這話一出,陸崇禮神色便嚴肅起來,他略沉吟了下:“這次一石激起千層浪,我前幾天得到消息,歐洲幾個國家已經要達成一致,決定響應歐洲的技術倡議來應對美國的高科技發展計劃,看來各國皆有應對。”
從美國的星球作戰計劃開始,各國都已經紛紛出台相應的措施,製定計劃,投入大量資金發展高科技,試圖在未來的世界戰略爭霸中獨占鼇頭。
國內對於這個自然也各有看法,一個觀點覺得,未來科技決定一切,必須把握住高科技發展方向,這樣才能在將來的國際競爭中占據優勢。
但是另一個觀點卻覺得,以目前的國力來說,目前中國還不具備發展高科技的經濟實力,所以要搞高科技的話,就得搞那些短平快,能快速見效的項目,等彆的國家搞出來,我們也有了經濟實力,就可以直接利用彆人的成果了。
林望舒聽陸崇禮提起這事,心裡一動,便順著這話道:“父親說得是,聽說聯邦德國也已經表示要參與高科技發展研究,各國躍躍欲試,野心勃勃,這件事絕不能等閒視之。”
陸崇禮微蹙眉:“不過我們也得考慮現狀,目前我國的國情,並不具有全麵展開高科技研究的經濟實力,如果盲目傾斜大量資源在高新技術上,那對國家的負擔將會非常大,與其漫天灑雨,不如集中精力發展優勢領域。”
林望舒輕歎,她聽到“優勢領域”這四個字,幾乎已經成了心病。
上輩子,按照正常發展,激光學就是優勢領域,所以國家也願意出資繼續發展保持優先,現在不是了,竟然就要被放棄了嗎?
顯然,陸崇禮的想法,其實也是符合目前高層主流思路的。
這並不是他們保守固執不思進取,而是現實情況不允許的無奈,畢竟目前中國的經濟水平有限,科技底子薄弱,實力完全不可能和它國競爭,勒緊褲腰帶搞高科技,最後甚至可能雞飛蛋打。
林望舒聽著這話,還是想勸服陸崇禮,便道:“父親,話不能這麼說,這是高科技競爭最關鍵的領域,如果就這麼退避三舍,將來我們又依仗什麼收複失地?差之毫厘失之千裡,一步錯步步錯,今日若不奮起直追,它日必將被人遠遠甩在後麵。說什麼有了經濟實力再去用彆人現成的技術,那不過是自我安慰的言辭罷了,關鍵技術,彆人藏得滴水不露,彆人憑什麼賣給我們?少不得將來被人家卡脖子!”
她這話一出,旁邊幾個堂姐妹兄弟紛紛看過來,投以敬佩和驚訝的目光。
他們沒見過有人敢和大伯這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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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崇禮望著林望舒,眸中含笑,語氣溫和,不過說出的話卻很有些犀利:“望舒,你可能不知道現在國家麵臨的困難,並不是說我們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我們國家沒有那樣的實力可以窮兵黷武,與人相爭。看待問題我們需要更多大局觀,要全盤綜合考慮。”
林望舒一聽,當即道:“就因為需要大局觀,所以我們才要看清楚,什麼才是更重要的。”
陸崇禮越發笑了,反問道:“那你想過嗎,也許你所以為的大局觀,隻是你作為一位科學工作者的大局觀?”
林望舒當即就要回擊,陸殿卿卻從旁扯了扯她的袖子,笑著道:“望舒,我們過去和姑母打一聲招呼吧。”
林望舒驚訝看過去,陸殿卿以眼神示意。
林望舒隻好罷了。
這邊林望舒和陸殿卿過去和陸知義並陸家四嬸說話,幾個堂兄弟姐妹也紛紛起身去過去和長輩說話,飯桌上隻剩下雲菂和陸崇禮。
雲菂含笑看了眼陸崇禮,道:“崇禮,望舒這孩子,乾什麼事有衝勁也有韌勁,腦袋也好使,我們有這樣的兒媳婦,也算是我們的福分,你覺得呢?”
陸崇禮默了片刻,撩起眼,看向自己的妻子,道:“是不錯,不過——”
他指尖輕落在桌上,淡聲道:“這件事,很難,我隻是說句實話。”
雲菂:“有多難?”
陸崇禮:“實現四個現代化有多難,這個事就有多難。”
雲菂輕歎一聲,卻是道:“難就難吧,既然孩子願意做,那就讓她去做,年輕人有理想不是什麼壞事,要不然——”
她仿佛輕描淡寫地道:“也不至於年紀輕輕就登上聯合國的領獎台了,是吧?”
陸崇禮還能說什麼,他眸中縱容,含笑看了一眼雲菂:“我知道了,她可是為國爭光的人,知名科學家,她要說什麼自然都是對的。從現在開始,我不懂,我什麼都不懂,可以了吧?”
雲菂捧起一盞茶,慢條斯理地喝著:“你在單位忙什麼我不管,可是回到家裡,這是你兒媳婦,你和她較勁乾嘛?你是她公公,不是她領導,你好歹有個做長輩的樣子吧?”
陸崇禮無奈,歎道:“看來我們就不該提起這個話題。”
雲菂笑看著他:“崇禮,你也一把年紀了,操那麼多心有什麼用,是我陪你時間不夠多,還是我們的孫子不夠討人喜歡?”
陸崇禮笑了,目光落在不遠處自己的兩個孩子身上,小兄弟倆個正和他們四爺爺說話,彬彬有禮的,實在是討人喜歡,看得人心都化了。
他眸光柔和起來,笑道:“幸好當年你執意生了殿卿。”
不然哪有雙胞胎孫子可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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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殿卿林望舒陪著姑母陸知義說了一會兒話,又過去和四叔四嬸敘話。
這時候,恰好外麵掛著的畫眉叫起來,家裡的孩子都隔著窗戶看熱鬨,四叔四嬸也都笑著逗孩子去了。
林望舒想起剛才:“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該和父親那樣說話?”
陸殿卿溫聲道:“不是不該說,而是時機不對,和父親說話,你好歹講究下策略吧。”
林望舒嘟嘴,不高興地說:“我就說說而已,還非得講究時機嗎?再說是父親先提起來的。”
本來沒打算提這個,也是恰好扯到了這個話題,她是想著,陸崇禮好歹也是在某個圈子有點話語權的,她能說服一個是一個。
陸殿卿知道她的性子,抬手,輕捏了下她的手指安撫她。
林望舒低哼一聲:“我才不像你,什麼事都得思慮成熟,我要是像你那樣,早憋死了。”
陸殿卿哄她道:“你們先開會,開會後,好歹出來一份完備的文件,這樣我們再想辦法,你說是不是?你這樣和他口頭爭執,就算贏了,又如何?這是家裡的飯桌,又不是會議室。”
林望舒其實知道他說的有道理,抿著唇,有些不情願地道:“好吧……”
陸殿卿:“我一向不想和父親有什麼爭執衝突。”
林望舒默了下,突然道:“怪不得你想換個單位,敢情因為這個?”
陸殿卿略猶豫了下,才道:“父親作為長輩,自然是很好,但是平時在單位,但凡是陸家子弟,他都會格外嚴厲,就連昔日莊助理他也是要求近乎苛刻,當然這也是為了我們好,我和家裡兄弟姐妹早習慣了。你看剛才提起這話題,除了你,誰敢說什麼了?”
林望舒一想也是,剛才她和陸崇禮爭執起來,旁邊堂兄弟姐妹都已經目瞪口呆,誰也沒敢說話。
她自己想想,也覺得這事不太合適,畢竟是長輩,她不該那樣直接對著來。
重新回到席麵上,其實林望舒再看到陸崇禮,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畢竟剛才的彈藥味已經挺重了。
她有心緩和下氣氛,說句什麼玩笑話,或者作為晚輩撒嬌下,隻是從來沒做過這種事,到底有些不知從何下口。
可誰知道,陸崇禮看著她的目光格外隨和,甚至還找機會誇了她一句,隱約讓人感覺有點討好的意味?
旁邊一眾兄弟姐妹都紛紛驚訝,崇拜地看著林望舒。
這讓林望舒受寵若驚,趕緊端正態度,笑得一臉孝順,前所未有地恭敬親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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