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殿卿:“再說你這個就算要下決策，也是一個大問題，你不能逼太緊，總該給人留下思考的時間，現在她去開會，正好開會的時候再想想這件事，等她開完會，你再遊說下，也許就有希望了。”
林望舒一時歎息不已:“我早該全聽你的！”
陸殿卿:“好了，彆想了，我們現在就在這裡等著。”
林望舒點頭，一時看看手表:“她這個會議不知道多久。”
陸殿卿笑道:“她的會議越久，對我們越好。”
林望舒:“這是什麼道理？”
陸殿卿一臉孺子不可教的樣子:“我們等得久了，她看了也過意不去，不是嗎？”
林望舒恍然，恍然之後，突然想起很久前的一件事。
她打量了他一番，忍不住湊過去，低聲說:“那以前我們剛要談對象時候，你在牆頭外麵傻等我，敢情也是故意的？”
陸殿卿神情一頓，之後一本正經地道:“我們在談正事，不要翻舊賬。”
林望舒輕哼一聲，再次確認，自己肯定上他當了！
兩個人坐在那裡，小聲說著話，等了足足一個小時，宋主任還不見回來，林望舒:“你工作是不是也挺忙的，要不你先忙你的去吧？”
陸殿卿:“我先陪陪你吧。”
林望舒:“不用，你先忙你的去——”
陸殿卿抬起手，不著痕跡地捏了捏她的手指:“我這是幫你加重你的決心分量。”
林望舒聽著這話，忍不住笑了。
就這麼說著閒話，又說起雲菂和宋主任昔日的交情來，東拉西扯的，差不多過去了兩個半小時，宋主任終於回來了。
林望舒這次收斂了所有的性子，恭恭敬敬地上前打了招呼。
宋主任:“你還在這裡？”
陸殿卿從旁:“宋主任，她性子比較固執，要不這樣吧，你看看她們這份報告，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再讓她想彆的辦法？”
他這話說得委婉，但是又彆有含義。
意思是這個不行的話，可以換下一個，反正激光陀螺儀是要做的。
不過宋主任顯然沒聽出來，倒也說:“那就先拿過來給我看看吧。”
林望舒一臉恭敬，再次奉上高博隆的課題報告:“宋主任，你可以看看這些理論論證，隔行如隔山，也許你並不確切知道這些計算邏輯的由來，但是你一定能看出，寫出這份課題報告的人傾注其中的心血，以及他的決心。”
她懇求道:“我為什麼來找你，是因為今天早上我看到他，他已經將近六十歲的人了，但是當知道無法申請到經費的時候，去搬了實驗室廢棄的器材，用撿廢品的方法來自己修建實驗室。一個年近六旬的人，放棄了自己一切的前途，不求名利回報，以這樣艱難的方式也要堅持做出激光陀螺儀，那麼為什麼我們不可以相信他，也許他真的可以創造中國人的奇跡呢？”
宋主任站在那裡，定定地望著林望舒，半晌後，才終於道:“把這份課題報告給我，我再考慮下吧。”
林望舒這才勉強鬆了口氣。
陸殿卿從旁道:“宋主任，我說句公道話，望舒在國外那幾年，一直惦記著激光陀螺儀，她也一直留心這方麵的線索，曾經國內十幾個單位苦苦研究都無法破解的錢學森密碼，現在這位高研究員隻用了三個月就破解了，我覺得奇跡確實是可以創造的，這麼重要的事情，也許我們真的可以相信，人定勝天。激光陀螺儀的重要性，望舒應該已經和你說過了，難道這麼重要的一項高科技，不值得我們冒險去試試嗎？”
宋主任看了陸殿卿一眼:“你們先回去吧。”
走出科委，林望舒很有些無精打采的，她覺得希望不大了。
陸殿卿便帶著她過去了車上，之後掏出存折，和一大包用報紙包著的錢:“這是五千元人民幣，還有存折，存折寫的你名字，裡麵是四萬五，你先用著吧。”
林望舒接過來，那報紙裡麵是五捆子大團結，每捆應該是一千塊。
這麼多錢，在這個年代人均工資幾十塊，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沒五千塊的積蓄，更不要說存折上麵的四五萬了。
她接過來錢:“那我就先用著了。”
這麼大一筆錢，她卻為了自己的任性要拿去添補給單位做研究，她心裡有愧疚，但她實在不忍心讓高博隆那樣卑微地去撿廢品搭建實驗室。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陸殿卿頷首，看看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餓了嗎？先吃點東西吧，吃點東西我送你去你們研究所。”
林望舒沒興趣，搖頭:“一點不餓……”
陸殿卿看她沒精神的樣子，溫聲道:“那你等一下，我看外麵有賣包子的，買幾個包子，我也餓了，我們一起吃了。”
林望舒:“嗯。”
一時林望舒抱著錢，陸殿卿去買包子，很快回來了，牛肉餡的包子，熱騰騰的，要了六七個，兩個人擦手，各拿著吃了。
林望舒吃著包子，隔著玻璃窗，怔怔地看著路上的行人。
天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雪，穿著羽絨服的行人匆忙踩著車子往前走。
她突然有些鼻子發酸:“殿卿，你會不會覺得我在胡鬨？”
陸殿卿吃了兩個包子，擦了擦手，才道:“怎麼胡鬨了？”
林望舒歎了聲:“你看包子才多錢，才一毛錢一個大包子，你給了我五萬塊，五萬塊可以買五十萬個包子啊！”
五萬塊，平時乍一聽隻是一個數字，但想到這是五十萬個包子，便覺得實在是很了不起的一大筆錢了。
她繼續道:“也許這五萬塊投進去直接打了水漂，血本無歸，什麼都沒做出來。我也申請不到經費再補上這五萬塊。”
陸殿卿卻沒說話，他淡定地收拾了車子上的東西，又拿了紙來遞給林望舒擦手，之後才終於開口道:“沒關係，你想做，那就做，本來我們掙了錢就是花的，你覺得值就行。”
他略沉吟了下，望著前方的路，笑道:“你如果想胡鬨，那就胡鬨，胡鬨怎麼了，就算把錢敗光了，我們也沒敗彆人的，這是我投資掙的，彆人也說不著什麼。”
林望舒沒想到他竟然這麼說，側首看向他。
陸殿卿:“萬一經費不給你們批，你又覺得可以，那也可以把我們在美國的一些資產和股票賣掉，我們自己出錢來做就是了。其實不需要支撐到徹底做出來，隻要做出一些成績，讓彆人看到希望，國家的經費自然就來了。”
林望舒聽這話，感動萬分，不過想起兒子:“那我們也得給兒子留錢呢……”
陸殿卿揚眉:“我掙了錢是給你花的，至於他們，讓他們自己掙去吧。”
林望舒微怔，之後差點笑出來。
雖然知道他可能隻是說說，不過心裡還是很感動的，湊過去道:“果然我的殿卿對我最好了！”
陸殿卿眸中泛著笑意，看著她道:“你現在才知道？”
這麼四目相對間，林望舒微微動了動唇，看著他溫煦的笑，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酸楚和滿足，會覺得好喜歡好喜歡他。
甚至有種想抱抱他親親他的衝動。
她的視線便落在了他的唇上。
到底是夫妻多年，陸殿卿馬上感覺到了她眸中的異樣，他略有些意外，不過沒說什麼，隻是安靜地看著她。
林望舒便湊過去——
誰知道就在剛要碰上他的時候，她突然想到了，趕緊撤回來了。
陸殿卿眸中泛起疑惑，無聲地看著她，顯然是不明白。
林望舒歎了口氣:“算了吧，肯定一股子包子味！”
陸殿卿額角抽動了下，之後無奈地笑了。
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耳朵:“好了，不要不高興了，我們自己有錢，你想做就先做著，我也會好好乾，以後會升上去，到時候可以護著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林望舒便得寸進尺:“你要徇私枉法幫我開小道！”
陸殿卿唇角翹起，答應道:“好。”
林望著笑哼:“騙人的，你也學會甜言蜜語哄人了。”
兩個人這麼說著話，陸殿卿開車把她送到了研究所，看著她走進去研究所。
他本來調頭打算走，恰好看到那邊有進城農民擺攤，也有賣烤地瓜的，他就想起剛才她沒什麼胃口，包子隻吃了兩個，估計回頭還得餓。
買幾個烤地瓜送進去，萬一餓了吃一個也不錯。
於是便下車，買了烤地瓜，提著要進去研究所，誰知道正好看到葉均秋正從那邊實驗室過來，手裡拎著一個箱子，看上去是實驗器材。
葉均秋看到他，忙打了個招呼:“小林師公，你怎麼過來了？”
陸殿卿便將袋子遞給他:“剛才送你們小林老師，看到外麵有買吃的。我不進去了，你幫我把這個拿給她吧。”
葉均秋:“好。”
陸殿卿又囑咐道:“她今天心情不好，中午飯沒怎麼吃，記得提醒她吃點東西。”
葉均秋忙道:“行，我知道了。”
陸殿卿又道:“如果晚上加班，一定要記得勸她吃晚飯。”
葉均秋歎:“小林師公，你這就是一個操心的家長！”
陸殿卿笑:“以前你們不就說我是家長嗎？”
葉均秋想起過去的種種，自己也笑了，曾經年少輕狂的時代，他滿身傲氣，對眼前的男人充滿敵意，現在卻可以心平氣和地這麼說話，充滿感激。
而眼前的男人，最初那看似溫和的笑容背後，何嘗不是矜傲，在曆經歲月的洗練後，也終於以成熟包容的心態，放下一切，和他這麼輕鬆隨意地說話，可以把對妻子的擔憂叮囑給他。
他笑望著陸殿卿，眉眼誠懇認真:“放心好了，如果加班，我一定會提醒小林老師及時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