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極為精致小巧的牡丹玉飾,層層花瓣栩栩如生,仿若縮小數倍的嬌豔牡丹,綴在謝重姒耳上。
宣玨:“戚文瀾先一步去了瀾城。臣忙完望都事宜,恐怕也要前往一趟。近來沒太多功夫精力打磨另一隻,擔心完工得等到明年。殿下見諒,日後補上。”
謝重姒一愣,心說你跟著瞎湊什麼熱鬨,又想到宣玨向來不多管閒事,受累奔波,肯定是戚文瀾有所求,也不由得軟了幾分心腸,說道:“……老將軍上輩子雖說是壽終正寢,但也就幾年光景,而且晚景病痛傷風。其實都一樣。但文瀾可能更受不了。”
宣玨執起她手,不輕不重“嗯”了聲道:“總歸是有這麼一遭。他能熬過去的。再者殿下儘可能不要冒進。等我回來。”
謝重姒知道他在說近來朝政,偏生要曲解他意思。
“我做什麼事兒冒進啦?”她笑得乖張,“我不是隻對你冒進嗎離玉?”
宣玨:“……”
謝重姒見他不語,得寸進尺,道:“不是嗎?本宮一直都循規蹈矩,遵規守紀。”
她毫無顧忌地揩油,爪子摸上宣玨側臉,刻意拖長話音道:“若非美人太讓人動容,本宮冒進個什麼呢?”
宣玨:“…………”
他無可奈何地摁住她爪子,實在是怕了她一有機會就煽風點火——說到底還不是清楚他不敢胡來?
宣玨拿她沒法子,威脅的話也說得沒甚脾氣:“殿下再胡亂折騰,玨便告辭了。”
謝重姒眨了眨眼,出乎意料地收回手,坐到一旁,托著臉瞧他,道:“行吧行吧,說,還有什麼事兒?”
宣玨便將近來暗湧娓娓道來,指尖叩擊桌案道:“殿下,你的人手儘可能不要撞上江蒙兩家。臣暫不清楚他們是否有所接觸,又到了哪一步,但不對勁。”
情報過少,他的人手又不可能遍布大齊,但宣玨直覺向來準確,還是和謝重姒道明。
然後一抬頭,發現謝重姒在笑眯眯地看他,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宣玨半真不假地皺眉:“殿下!”
當她西席夫子,恐怕得被她氣到。
謝重姒“哎”了聲,一字不差地複述了遍他說的話,嘴像抹了蜜一樣,甜言蜜語不要銀子:“離玉說的每個字我都有很認真聽啊。喏你看,沒心不在焉呢。還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宣玨靜靜看她,耳尾染上潮紅。
爾玉素來隨心,隻要她想,明目張膽的愛意舉動,能讓任何人都感覺被放在心尖上。
真摯濃烈,暖如冬火,豔似驕陽。
他根本拒絕不了,過了半晌才輕聲冒出一句:“重重,等你皇兄回來,我就把聖旨給陛下展閱,可行?”
“行啊。都給你了,你想什麼時候給父皇看都可啊。”謝重姒分外開明般揮了揮手,“你現在給他沒問題。不過他焦頭爛額的,萬事在心,恐怕真的會怪罪你,還是過上些許時日吧。”
宣玨垂眸,忽然有點不想離開了,但晚間仍舊有事,他隻能謹慎克製地吻了吻謝重姒額頭,被她反過來啃了口唇也不惱不氣,然後匆忙離去。
身影清雋,抱月而歸。
望都到瀾城千裡遙距,戚文瀾匆匆趕到時,已是近十日後。
時值正午,陽光正濃。
秋老虎在南方城鎮散落最後餘威,逐漸枯萎的爬山虎布滿將軍臨時居住的小院。
戚文瀾被藥味熏得喘不過氣來,顧不得脫盔卸甲,快速走入院內。
戚老將軍半昏不醒,手底下人想起他的囑咐,戰戰兢兢要叫醒他。
戚文瀾喝道:“叫醒個屁。老家夥說什麼你們就做什麼啊?由他休息!”
於是,下屬隻能焦頭爛額地跟著等,也不知將軍猴年馬月能醒,小將軍也不吃不喝地守著。
間或有下人端來膳食,戚文瀾也隻是搖搖頭,道:“沒胃口,放著吧。”
他心裡終究還是惶恐的。
這一生雖說大傷小傷遭過,但一帆風順至極。未經曆生離死彆,未行經窮途末路。
乍一走到人生岔路儘頭,除了迷茫,隻剩彷徨。
他捫心自問:我該怎麼走下去呢?
終於,等到半夜,戚老將軍方才轉醒。
有些渾濁的視線凝聚好久,才看清坐在一旁麵色焦灼冷沉的兒子。
戚文瀾風塵仆仆而來,眉梢眼角都是倦意,但他愣是撐出點狠勁來,乍一看戾氣在眼,逼得人不敢上前。旁邊的下屬都離得遠遠的,生怕小將軍一個不喜,他們得被殃及池魚。
老將軍怔了怔,旋即笑了,叫了聲:“墨林。”
這是戚文瀾再討厭不過的稱呼,向來不想應答。
這次,他抿著唇角許久,悶聲開口:“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