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
手下人領命退去,未多時,官帽早已不知丟到了何處,頂上發髻也略有些淩亂的父子二人被帶到了榮喜麵前。
“盛大人!小盛大人!”榮喜竟抬手抱拳衝著二人見禮道。
此刻城門之外,禦街之上的徐章,看著一個個被繩子捆著,壓到城垛之上,身著文官官服的身影,眼中閃爍著明滅不定的微光,開炮的命令怎麼也吐不出口。
自古成大事者,哪一個不是踏著屍山血海而上的,一將功成萬骨枯,從來都不是說說而已。
徐章本以為自己的心已經夠硬了,可看到那些個無辜的官員們,看著那一張張熟悉的臉,徐章才發現,原來自己以為的心硬如鐵,從來都是以為而已。
沒有依照著攻打南熏門和朱雀門時,直接先讓大炮先轟上幾炮,徐章點了幾個天武軍的將官,教他們去城下喊話。
什麼神武軍乃是正義之師,手中更是有火炮這等絕世神器,苦口婆心的叫榮喜儘早投降,徐章說了,但凡是迷途知返,棄械投降者,前事既往不咎。
徐章怎麼說當初也在殿前司做過幾年的天武軍的都虞侯,掌管軍紀,還跟著榮喜練了一段時間的兵,不說殿前司的每一個將領都認得,但天武軍的將領們,徐章大多數都是識得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徐章收降天武軍的將士們才會這麼順利。
······
父子二人皆已經被榮喜命人鬆綁,盛紘驚懼的看著榮喜,長柏眼中更多的則是疑惑和詫異,至於恐懼,這些時日以來,長柏早已經克服了心中的恐懼,做好了坦然赴死的準備。
“你想怎麼樣?”長柏沉聲問道。
“朝廷大軍已至,榮侯現在迷途知返還來得及!”盛紘小心翼翼,聲音顫抖的勸道。
榮喜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將手中的千裡鏡遞了過來。
盛紘眉梢一挑,隨即眉頭便皺了起來,眼中滿是疑惑。
長柏則眼睛一亮,驚呼出聲:“千裡鏡?”隨即眼睛瞪大了幾分,略有幾分不敢置信的看著徐章:“你怎麼會有此物?”
若是以前,長柏見到榮喜,定不會這般無禮,如此稱呼榮喜。
可事已至此,榮喜的身份和他所做的事,已經注定叫長柏無法再用以前的眼光去看他。
“是謹言給你的?”不等榮喜回答,長柏就脫口而出。
榮喜點了點頭,說道:“徐兄弟自淮南凱旋而歸後,便將此物贈與了我!”
長柏隨即意識到榮喜此舉的用意,當即便伸手一把將千裡鏡自榮喜的手中躲了過去,拉長鏡筒,抵在眼前,朝著城外望去。
徐字大纛迎風飄飛,神武軍的帥旗何其醒目。
馬背之上的徐章,更是叫長柏無法忽視。
“你若是想用我和父親來威脅謹言,那大可不必,我父子二人便是死在這城頭之上,也絕不會成為你們手中的工具。”
一旁的盛紘正瑟瑟發抖著,震驚的看著口出驚人之語的自家兒子,眼睛睜的大大的,裡頭的寫滿了震撼。
“盛編修好膽氣,談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坦言赴死,難怪徐兄弟對你這般推崇!今日一見,果真不凡。”榮喜看著長柏,發自真心的感慨道。
長柏沒有接話,隻淡然的看著榮喜,無悲無喜,眼中滿是平靜。
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毫無疑問,長柏就是這種人。
素來早熟穩重,惜字如金的長柏,不止滿腹經綸,學識淵博如海,更是自小便養得一身正氣,浩浩乎充沛滄溟。
“來人呐!”
“傳本指使令,打開宮門,迎接神武軍入宮,叫兄弟們不得抵抗,棄械投降。”
周遭圍著的軍中將領和親兵們,都驚訝無比的看著榮喜,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聽錯了。
“都聾了嗎?這是軍令,還不速速去辦!”
榮喜直接厲聲高喝,冷著臉訓斥著身側跟著個軍中將領們。
“侯爺,不可呀!”
榮喜淡淡得到:“事已至此,咱們已經成了甕中之鱉,砧板上的魚肉,徐指使是什麼人,你們不清楚嗎?他既然說了前事既往不咎,那便不會信口開河!”
榮喜看著城外神武軍飄飛的旌旗,感慨的道:“如今大勢已去,若是繼續抵抗下去,也不過是白白浪費兄弟們的性命罷了,若是此刻獻門投降,咱們這麼多的兄弟,都能夠幸免於難,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眾人還想再說什麼,卻見榮喜擺手道,“行了,我意已決,你們都不用再勸,吩咐下去,照辦吧!”
榮喜的話音之中滿是唏噓和無奈,聲音帶上了幾分蒼老,聽著倒像是從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口中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