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和王破敵跟在後頭,沒有選擇開口。
·······
陳留。
暮色已至,風雪早在未時左右,便逐漸散去,冷冽如刀的北風仍舊時不時拂過大地。
冷冽的寒風之中。
城門附近,守城的軍卒被凍得直哆嗦,儘管鐵甲裡頭還罩著厚厚的棉衣,卻依舊擋不住從領口,從袖子,從各種縫隙裡頭往裡滲的冷風。
幸好上頭還不算半點清理偶讀不講,知道北風凜冽,每日都為守城的軍卒們提供的有柴火木炭。
“娘的,這鬼天氣,還守什麼城門,都大半日了,兩個鬼影子都沒見著,咱們陳留又不是東京城,每日那麼多人進進出出。”
“就是就是,也不知上頭是怎麼想的,這麼冷的天,躺在炕上,摟著自家婆娘多好!”
軍卒甲和軍卒乙是陳留指揮營裡頭最底層的兩個軍卒。
“哈~~~”
軍卒乙實在凍得不行了,又往火盆裡擠了擠,十個人圍著一個或碰,大家擠在一塊兒,圍成一圈,倒也勉強有些暖意。
“頭!上頭到底是咋想的,咱們這都守了幾個月了,什麼時候才是個頭。”一個身材乾瘦的軍卒問道。
“哎!”什長歎了口氣:“老子知道個屁!上頭怎麼說,咱們怎麼做便是!”
說著瞥了那滿臉怨言的手下:“娘希匹,你以為老子願意來這兒受凍!還不是上頭下了軍令,你若是覺得自己能夠抗的住那二十軍棍,大可以不來!”
“我也就抱怨抱怨!”
不來?一個違抗軍令的帽子就給你扣下來,而是軍棍都算是輕的。
若是運氣不好,遇上一個想要殺雞儆猴的上官,說不定就直接把腦袋給砍了。
“頭兒,去年那樁案子,不是已經水落石出了麼!怎麼上頭還盯著咱們陳留不放!”
“就是就是!犯案的可是兗王呀!他連造反都敢,區區········”
“閉嘴!”
一個軍卒話才剛剛說出口,就被什長一聲厲喝給打斷了。
什長怒目圓瞪,大罵道:“你個驢日的,自己想要找死,可彆帶著咱們!”
“平日裡老子是不是太慣著你們了,這種大不敬的話也敢往外說!”
雖說大宋言論自由,並不以言獲罪,就算是平民百姓,也可以暢談國事,連官家的名諱,也不是什麼機會,尋常百姓說也就說了。
可現在是什麼時候,逆王造反才過去幾個月,先帝駕崩才過去幾個月。
“行了行了,快到傍晚了,大家再堅持堅持的,待會兒就能回去了!”
·······
徐章和顧二趕到陳留的時候,已經到申時了。
冬日晝短夜長,一行四人緊趕慢趕,總算是趕到了陳留。
一進城,顧二就拉著徐章直奔陳留縣衙。
或者說是縣衙裡頭的牢房。
昏暗,腐敗,腥臭。
這就是這個時代牢獄的統一特點,每個牢房裡頭,都鋪的有成堆成堆的乾草,這東西不值錢,卻勉強能夠禦寒,還能做成草席,草鞋等等。
並沒有出現後世影視劇中,已有人進入牢房,便成片成片的犯人從柵欄裡頭伸手出來大聲哀嚎喊冤的情形。
大牢深處,倒數第三間牢房。
獄卒打開牢門,躬身引手,是以徐章和顧二進去,然後笑嗬嗬退了出去。
顧二神色如常,徐章用圍巾包裹著口鼻,低著頭,眼睛卻已經將整間牢房的情況都收入眼中。
靠近窗口牆角的草堆之上,一個蓬頭垢麵,穿著臟兮兮的囚服,瞧不清麵容的人靠牆坐著,一頭宛若亂草一樣的頭發遮住了麵容。
微弱的光線自細小的窗口撒入,為昏暗的牢房帶來點點光明,可昏暗的牆角,卻也因為這點點光明的到來,映襯的越發昏暗。
“想不到竟讓能夠勞動徐侯大駕!”
見二人進來,衙役退去,原本靠坐在牆角裡的人,忽然站了起來,邁步正從二人走來。
徐章的視線直接穿透了微光和黑暗,落在這個迎麵走來的囚犯的身上。
身形隻比他略矮幾寸,麵容臟亂,頭發垂落,可唯獨那雙藏在如枯草般的頭發後麵的眼睛,卻如夜空之上的星辰一樣璀璨,叫人無法忽視。
“榮平?”
徐章滿是詫異的道。
眸光微凝,仔細的打量著來人,“真是榮平?”徐章扭頭看著顧二。
顧二點頭,榮平也走至二人麵前,然後席地盤膝而坐。
“數月未見,徐侯風采更勝往昔!”
徐章不敢信,眼前這個雖然蓬頭垢麵,卻依舊言笑晏晏的囚犯,竟然是榮喜的嫡長子榮平。
“你不是去了魯地嗎?怎麼會在這裡?”
當初榮平領著榮喜的一眾心腹精銳,殺出東京之後,一路向東,繞過了南京,出了京畿之地,直入京東路,殺入魯地,遁入山林之中,根據魯地穿回來的消息,榮平早已經帶著手下落草為寇,不知去向。
“我記得叔父說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榮平笑臉盈盈的道。
徐章眉梢輕挑,此時的榮平,早已不是當初徐章認識的那個榮平了,卸下了身上富昌侯府嫡長子的身份之後,流落江湖,落草為寇,短短數月功夫,徐章竟然已經認不出他了。
若非他的聲音還沒變,若非他連叫自己的語氣都是一如先前的那樣,徐章還真不敢確定,眼前之人,就是榮平。
徐章扭頭看著顧二,眼中滿是疑惑:“仲懷是怎麼知道,平哥兒在這兒的?”
此時此刻,榮平以如此模樣,出現在陳留縣衙的大牢之中,莫說是顧二了,估計就算是榮侯複生,也未必就能夠確定這就是他那個經常被他罵不成器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