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將官躬身抱拳道:“將軍顧慮的極是,西夏此舉,定是想以這些百姓迷惑咱們,從而在城內安插他們的內應,咱們可萬萬不能上當。”
雙方的兵力差距本就懸殊,若是再被安插一些內應內鬼這樣的定時炸彈進來,屆時他們趁機在城內製造混亂,豈非就是主動給城外的膝下大軍製造機會。
道理很簡單,現在這個時候,環州城內不能出一點亂子,必須是鐵桶一塊兒。
“吩咐下去,讓弓手準備!三段輪射,送咱們這些父老鄉親一程,免得他們被西夏人折辱!”孫平寇強壓著心底的壓抑,沉聲吩咐道。
其實早在看到這群百姓的第一時間,孫平寇心中就有了決斷。
聞訊而來的幾個軍中將領聽著孫平寇的命令,也都隻能無奈的搖頭歎息。
身後守城的將官立馬依著孫平寇的命令,讓守軍們準備弓箭。
孫平寇對著幾人道:“待會兒還要勞煩諸位同僚,好好安撫將士們,咱們自己可千萬不能因此事而生出亂子來。”
“請將軍放心,誰要是在這個時候鬨幺蛾子,我老雷第一個砍了他!”眾將領們一個個拍著胸脯打著包票。
孫平寇沒有再說什麼,轉身看著城外。
城頭上弓弩手們已經儘數到了各自的位置,城外的百姓們距離城門越來越近。
五百步,三百步,兩百步······
甚至在城頭上往下看,不用千裡鏡也能大致看得清楚城下百姓們的麵容。
“來人止步!”
城頭之上,一小將將腦袋從城垛處歎了出來,手裡頭還頂著一塊兒厚實的圓盾,遮住了上半身,另一隻手拿著一個簡易大大聲筒,衝著城下大聲喊話。
“環州封城,爾等莫要再靠近城門了,爾等若還是宋人,便莫要為西夏人當馬前卒······”
城下的百姓紛紛抬頭望不足三丈的城頭之上望去,那一雙雙眼睛,渾濁老態儘顯,眼中沒有絲毫生機。
“將軍,快開開門吧!放我們進去,那些西夏惡人就在後頭,老朽求求將軍了!”這群衣衫襤褸,不知道是難民還是俘虜的百姓前頭,一個杵著拐杖,須發皆白的老者蹣跚著走到隊伍前頭,雙膝跪地,拱手衝著城頭扣頭行禮,大聲喊道。
其身後一眾百姓,也紛紛跟著跪地叩首,大聲祈求呼救。
一時之間,哀嚎呼救之聲連綿成片,不絕於耳。
一裡開外,西夏鐵騎慢慢悠悠的徐徐靠近,軍陣雖不見整齊,可密密麻麻的騎兵陣型,深寒的鐵甲反射出幽幽寒光,光是看著就讓人覺得心頭沉重。
城頭之上的那個軍士卻恍若未聞一般,仍舊拿著大聲筒高聲喊道:“爾等若是還不離去,便視為投敵。”
“將軍明鑒,吾等皆是被那西夏胡人驅趕而來,並未投敵呀!”那老者聲嘶力竭的高聲解釋,似乎渾身的氣力都用在了喊話上,身子不住的顫抖搖擺。
“要麼離開,要麼就和你們身後的西夏人決死一戰,要麼就讓咱們送你們一程,給你們半盞茶的時間,你們自己選吧!”
軍士完整無誤的轉述著孫平寇的話。
此時此刻,城頭上的孫平寇,卻根本沒有離去的意思,那深邃的眸子當中,雖然滿是不忍,可目光卻仍舊注視著城下的無數百姓,好似要把那一張張滿是風霜的臉龐,都烙印在心底一樣。
城下的難民們仍舊還在叩首祈求,城外裡許之地,西夏的鐵騎已然駐足停留,遙望城關,一雙雙虎目之中寫滿了自信和瘋狂,好似麵前的環州城,已經成了他們的囊中之物。
半盞茶的功夫轉瞬即逝。
“半盞茶已至,爾等可有了決定?”城頭之上,還是那個小軍卒。
城下,仍舊還是那個步履蹣跚的老者。
“啟稟將軍,吾等願求刀兵,與西夏人死戰!讓西夏人也瞧一瞧,咱們宋人的錚錚鐵骨。”似是認命了一樣,老者的語氣之中滿是絕望和堅定。
孫平寇沉聲吩咐道:“給他們!”
須臾之後,百多把刀槍就被從城頭上送了下來。
其中大半都已殘破生鏽,但刃口卻都被磨得十分光滑鋒利,誰也不會懷疑,那鋒利的刃口割不開肌膚,紮不穿皮肉。
數百刀槍,很快就被分發至難民之中,那些瞧著年輕一些,仍有氣力殘存的百姓手中。
西夏大軍前方,看著此情此景,一身銀灰色甲胄的領兵大將不屑的道:“區區螻蟻也敢翻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