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遮天,群星隱退,唯有一輪殘月高懸在掛在天際,時隱時現,散發出朦朧昏暗的月光。
東京城並無宵禁一說,除非是出現像前幾年那次上元節那樣的事情,朝廷才會采取措施,嚴加戒備,並且暫時宵禁。
平日裡白天的時候,人們都忙於生計,四處奔波勞碌,上至官宦人家,下至平民百姓,都不例外。
可到了晚上,經曆了一天的忙碌,東京汴梁,也迎來了最熱鬨的時節。
雖不至於鑼鼓喧天,卻也是人聲鼎沸,儘顯人間煙火繁華氣象。
然而此時的韓府前廳之中,氛圍卻和外間繁華熱鬨,慶賀西北大勝,充滿歡聲笑語的景象截然不同。
大相公韓章既是主人家,又是當朝宰輔,自然居於上首,副相錢灝坐在左手第一個位置,緊接著是各部堂的幾個尚書。
孫原作為新晉的吏部尚書,資曆雖然最淺,年紀雖然在眾人之中也可以說是最小的之一,可吏部管著朝中四品以下百官的考績升遷,是實打實實權部門。
“西北大勝,永平侯所部俘虜西夏降卒數萬,西夏雖然兵鋒強盛,可國小人口稀缺,數萬兵馬,於他們而言,已然是傷筋動骨了,求和之事,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在場的都是朝中要員,正如韓章所言,對於西北的局勢,基本上都了解的十分透徹。
“那不知大相公喚我等前來所為何事?”錢灝乃是副相,明麵上和韓章是一團和氣,二人齊心協力,攜手輔佐幼帝和太後,把朝野上下打理的是井井有條。
可實際上,兩人私底下並沒有什麼交情,甚至就連逢年過節都沒有往來。
可今日韓章卻忽然差人登門邀請,過府一敘,錢灝心中自然好奇。
而且現在官家年幼,太後攝政,朝堂諸事,大多都是由他們正副兩位大相公打理著的。
現在的局勢,正是主弱臣強之象,是以平日裡他們兩位私底下也多有顧忌,幾乎不怎麼往來,免得惹人非議。
這也是兩人之間的默契。
可現如今韓章卻忽然打破了這個默契。
“今日冒昧請諸位前來,是有一件要事想與諸位商議!”韓章也不拐彎抹角。
“西北大勝,永平侯領麾下所屬,大破西夏嵬名山通,斬敵無數,俘虜數萬猶豫,其餘繳獲咱們雖不清楚具體的數目,但想來也不在少數。”
“尤其是又收複了環慶二州,還反攻拿下了洪州、龍州等地。”
孫原微微皺眉,隱約覺得韓章這褒獎的話裡頭,似乎還有些未儘之意,不由得拱手問道:“大相公的意思是?”
眾人也都不是傻子,這些事情,平日裡放到衙門裡,朝堂上當真文武百官的麵說就是了,何須特意私底下請他們過府一敘。
就算是商議對此次西北大戰的諸多功臣們的論功行賞,那也合該是百官們聚在一塊兒,集思廣益,各個部堂的同僚們一起商議才是。
如現在這般就他們幾人私底下聚在一處,自然不可能隻是為了說這些論功行賞的事兒。
韓章道:“永平侯不過弱冠之齡,卻功勳卓著,幾次三番立下不世之功,乃是國家棟梁之才。”
“韓某不才,早已過了耳順之年,今年已六十有七,年近古稀,老邁昏庸,不知還有多少時日可活。”
孫原聽得心中一凜,韓章韓大相公,昔日慶曆新政之時,便曾與範文正公一同經略過陝西,二人也曾合力伐過西夏,可惜卻未能功成,慶曆新政最後也已失敗而告終,連範大相公都被貶謫,可韓章卻仍舊在朝中屹立不倒,和孫原的老師蔡大相公以及英國公合稱鎮國三大柱石,在副相這個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多年。
“廉頗古稀之年,尚能食飯一鬥,肉十斤,跨劍提矛,領兵出征,大相公身體健朗,不弱廉頗,況且朝廷還得仰仗著大相公呢!”
“大相公何出此言······”
眾人雖不至於上趕著拍馬迎逢,可該有的幾句客套話,總是少不了的。
韓章聽得擺手搖頭,打斷眾人的話,感慨著道:“吾等皆以年邁,不知還能替太後和官家分憂幾日,日後的朝堂,自然是那些年輕人的天下。”
眾人聽了這話,紛紛暗自品味,眸光閃爍,心思各異。
錢灝道:“如今朝中後起之秀不在少數,年輕一輩裡頭,如永平侯、寧遠侯、還有鄭老將軍家的幾位小將軍,皆為人中龍鳳,潁川郡王及其麾下的幾位大將,也非等閒之輩,日後有他們坐鎮禁軍,吾等可安穩無憂矣,況且經此一役,不論是遼國還是西夏,勢必不敢輕易再起戰端。”
西北一戰,大宋雖然已是傷筋動骨,卻還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隻要再來幾年修生養息,便能恢複到當年的繁華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