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我那會兒就是沒跟上你,一會兒功夫就見不到你了。”陸薇婷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剝著手中的荔枝,“你剛剛去哪兒了,我還以為你回來了。”
陸薇婷話說得好聽,麵上可沒多少歉意,敷衍的意味兒十足,麵不改色心不跳。
顧嬈對自己何時成了對方眼中釘毫不知情,隻覺得這虛假的姐妹情令人作嘔。
畢竟今早還親昵地手挽手出門呐。
正在看電影的席瑾耳機都沒摘,頭也不回,隻嗤地冷笑了聲,“你該不會是手機沒電了吧?”
席瑾對顧嬈沒多少好感,純粹是對這些無聊的小動作看不上眼,刺了陸薇婷一句。
偏偏陸薇婷不以為意,順著席瑾妤的話接了下去,“唔,對,我正充著電呐,來不及通知你,清和你不會怪我吧?”
席瑾翻了個白眼。
顧嬈也不惱,不緊不慢地回了自己位子,蠻好脾氣地“嗯”了一聲,唇角微翹,“沒事,怪我,忘記了你走得慢。”
席瑾再次嗤笑出聲。
陸薇婷瞬間漲紅了臉,手裡的荔枝一滑掉進了垃圾桶。
其實顧嬈這話本身沒什麼問題,可放在陸薇婷這裡,就不是一個味兒了。
陸薇婷長相周正,身材不錯,就是放在申戲這美女如雲的地兒顯得腿短。申戲開學第一天,因為跟席瑾開了句玩笑,被席瑾刺了一句,“你身材是黃金比例,就是反了吧?”
陸薇婷因為這句話惱羞成怒,偏偏要裝得跟個沒事兒人一樣。顧嬈就沒把她當回事兒。
氣氛有些尷尬。
坐在床沿玩手機的謝青縵自始至終沒參與她們的話題,這會兒恍若不知,笑吟吟地往下探頭問了句。
“係裡今晚有聚會,負責人讓我問你們有沒有時間。”
“去。”席瑾簡短地應了句。
“我沒事。”顧嬈點了點頭,陸薇婷也無異議,“係裡對新生這麼熱情,還組織聚會?”
“應該是隔壁班組織的。”席瑾摘了耳機,“咱們這一級,可有不少隱形富豪。”
大學開學前的小聚和畢業後的同學會,往往會演變成各方人馬炫耀資本的時刻。所以今晚是有人請客。
“誰?你消息夠靈通啊。”陸薇婷支楞著耳朵湊過去,似乎對剛剛的不愉快毫無芥蒂。連謝青縵也放下了手機。
似乎就為這一句,剛剛的詭異氛圍被驅散了。
顧嬈不太感興趣,不過她也能理解一點這些人的心理。
申戲不缺漂亮或是英俊的年輕麵孔,能掐出水的大學生一抓一大把,但有資本揮霍人生的沒幾個人。來申戲的,有些是有錢人無聊玩的遊戲,有些是夢想者一夜成名,有些是為了嫁入豪門,真正把演戲純粹當做事業的,少之又少。
所以任何宴會酒會,都是尋找資源結交人脈的好時機。
掰扯到底,無非還是名利二字。
*
申城作為全球人口規模和麵積最大的都會區之一,是著名的金融中心。人說燕京權貴多如雲,那麼在滬上,有錢人便如過江之鯽。
晚上的聚會在承明公館,一棟五幢三層高的紅磚洋房,帶著一個小花園。門口載著枝粗葉大的廣玉蘭,西南角有一幢八角小樓,灰白色的圍牆圈起來,翠綠的枝葉從牆內探出,很是氣派。
“一起喝杯酒?”有人湊過來,端過一杯香檳,“不是本地人吧,我看你挺拘謹。”
無聊至極的開場白,顧嬈微微笑了笑,也沒不給麵子,指尖輕輕一挑,玻璃杯碰到一起。
顧嬈其實不是什麼冷性子,就是她現在用的身份尷尬,不確定有沒有什麼熟人,不敢瞎折騰。
畢竟,她現在頂著宋清和的身份。
自入學以來,她的容貌被妝容掩蓋了三四分,沒原本那般明豔動人,看上去清秀了不少。宋清和的家世一般,算得上富足,但跟顧家自然沒發比。
總之,現在的她放進申戲的新鮮麵孔裡,絕不會引人過多關注。
“不好意思,失陪。”在裡麵待了會兒,顧嬈出去透了透氣。
顧嬈的身體微微前傾,她靠在圍欄上。夏日暑氣未消,石欄上並沒有多少涼意,青翠欲滴的枝葉伸過來,大朵荷花狀的廣玉蘭綻開其間,馥鬱怡人。
下麵似乎有聲響。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下麵。
顧嬈禁不住好奇,掃了一眼。承明公館是遺跡,1931年滬上某一望族的居所。雖然現在成了私人會所,可許多東西碰不得,它的停車場建設得很遠。
很少有車能直接停過來。
這人不僅把車挺到了門口,折騰得動靜也蠻大的,下麵還有人候著。顧嬈一邊腹誹了句,誰排場這麼大,一邊不動聲色地看著。
其實也看不分明。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承明公館外麵的路燈像是延續了上世紀的風格,昏黃幽暗,氛圍是有,可真看不清楚。
有人貼心地把手搭在車頂,護著對方出來,從車裡下來一個年輕男人,高瘦頎長。
“沈先生,還是先前的房間嗎?”那人恭恭敬敬地問了句。
“嗯。”男人挺冷淡的,簡短地應了聲。
顧嬈稍怔,因為那個“沈”字,冷不丁地想起一個人來。
“沈良州。”顧嬈無意識地張了張唇,輕輕念出來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