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州是被手機鈴聲驚醒的。
淩晨三點五十六分,鈴聲在狹窄的空間裡大作,吵得沈良州頭皮發麻。掃到顧嬈的名字,他的視線頓了頓,沒有發作。
“喂?”他的嗓音裡還帶著初醒是的倦乏和沙啞。
通話另一端傳來了一個明快到尖銳的鋼琴音——是音節被重重敲下的聲音。
一段技巧無可挑剔、旋律優美的Croatian Rhapsody從電話裡源源不斷的湧到了耳邊。
很好聽,但很不合時宜。激昂高亢的鋼琴音在困倦時無異於催命曲。
沈良州徹底清醒了。
也可能是徹底懵了,他被這麼吵醒了,也沒發作。火氣消弭,整個人都淡淡的。
“你乾嘛?”他整個人都淡淡的,算是難得有這麼一次好脾氣了,還能耐著性子問她。
“失眠了。”顧嬈輕歎了一口氣。
顧嬈因為一張圖,輾轉反側一晚上,睡得要多糟心有多糟心。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過去,淩晨三點剛過她就清醒了。
然後她就再也沒睡著。
顧嬈穿了衣服,一路溜達出宿舍區。路過琴房,她的惡作心起。
沈良州沉默了許久,約莫是在消化信息,或者平複自己的情緒,“然後呢?”
“然後,”顧嬈纖眉微挑,“然後我這人比較壞,想想心裡不平衡,叫上你一起呀。”
“靠。”沈良州雙腿交疊陷在座椅裡,閉著眼摁了摁眉心。
手機屏幕的冷光在黑暗裡割開一道縫隙,灑落在他的臉上,他的眉弓骨挺拔,襯得眸色深邃。
他其實有點炸。
他真低估了顧嬈折騰的本事。顧淮之對這個妹妹的深惡痛絕不無道理,捉弄人的方式花樣百出,太欠收拾了。
“作死是吧?”沈良州冷笑了一聲。
“早點認清現實年輕人,”顧嬈語重心長地對他進行教育,“事實證明,跟一個不太了解的人走太近,是自殘行為。”
“你還想說什麼?”沈良州壓著嗓音,臉色陰鬱得快要結冰了。
“我昨晚不是讓你做個人嗎?”顧嬈促狹地笑了聲,聲音裡勾著點愉悅,“讓我求饒是有報應的。”
“很好。”沈良州眯了眯眼,將這兩個字咬得挺重。
“彆這樣寶貝,氣大傷肝。”顧嬈放柔的聲音酥軟入骨,仿佛就靠在他耳邊,嗬氣如蘭。
對麵傳來一聲笑,被她氣得。
“看來你也很不了解我。”沈良州眼是陰鬱得,唇是緊抿的,刻意壓低的嗓音性感至極,“我喜歡迎難而上,嬈嬈。”
他將這幾個字在唇舌間把玩了一圈兒,輕淡地吐出。直勾得人遐想連篇。
顧嬈不清楚他是未曾察覺這話裡的情-色意味,還是原本就能麵不改色地語出驚人,但有一點很明白,話題的走向有點危險。
“不好意思,我一點都不想了解。”
這次沈良州卻是不依不饒,笑得有些讓人骨肉皆寒。
“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你等著,”沈良州的聲音溫和,半是玩笑半是我感謝,“我今天就要看看,你怎麼求我。”
“不勞費心。”
顧嬈又急又快地掛掉了電話,不由得暗罵了一句“神經病”。他最後半帶笑意的話,聽得人心尖直顫。
到底有點心虛。
顧嬈合上了琴蓋,拎起外套向樓下走。離夜儘天明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待在這裡也不是個事兒。
她剛剛下了樓,瞥見外麵停了一輛車,一個頎長的人影長身而立,靠在車門外。
顧嬈被眼前情景炸得不輕。
她跟沈良州四目相對,視線詭異得交織了很久,她半天回不過神。
“行啊,嬈嬈,你是真能耐啊。”沈良州靠在車門外,笑得有點涼。
顧嬈完全接受不了眼前的景象,她好半天才磨出來一句,“你怎麼在這?”
他這得是什麼速度,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趕過來。
“你說呢?我在你宿舍樓下等了一晚上,你晾了我一宿,還換個地方折騰我?”
他之前電話裡並沒逗她,他是真在樓下,隻不過停在了拐角,她沒看到。打電話她又不接,這個點在樓下大喊大叫又太low。無可奈何,他決定用最老土的辦法,苦肉計。
然而他忘記了這是個極會作死的祖宗。
“……”顧嬈張了張唇。
深邃的眸如星,挺拔的鼻梁如削。沈良州的眸色沉鬱,淡淡的,看不出太多情緒,但細看處格外洶湧。
顧嬈覺得跟他繼續待在一起,是個很不明智的決定。直覺就在這裡很危險。
“我剛剛怎麼跟你說的來著?”沈良州半笑不笑地睨了她一眼,“我就想看看,你要怎麼求我。”
“你想做什麼?”顧嬈警惕地後退了一步。
“你不是不讓我睡覺嗎?”沈良州嗤笑了一聲,抬腿向她邁過去,“不給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