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淡去, 城市的夜剛開始。
“還有一周我生日，你可彆忘了。”
“放心，那可是大日子，乖啊, 等著驚喜吧, 晚安寶貝。”
王寶柱故作輕鬆把信息放出去, 揚天歎口氣。
他倒沒騙奶奶顧秀敏，的確交了個女朋友，且對方真是自己上司的女兒。
有很多時候, 他恨, 恨自己父母啥都沒給自己留下, 甚至連套房子都沒有，靠著努力上了大學, 可還是抵不過起跑線帶來的差異。
他現在工作也算不錯，月薪一萬多, 但彆說房價, 戀愛都談不起。
隨便上個稍微上檔次的飯店吃頓飯大幾百，看場電影, 兩個人二百多，一束鮮花, 巧克力, 好幾百，再加上平常的吃喝拉撒, 一萬多完全剩不下。
好在他長的不錯。
女朋友說了，房子不用他操心，家裡有好幾套，爸媽早就給她裝修好了婚房。
他不介意靠女方, 誰讓自己沒本事呢。
然而真正相處起來才發現沒那麼簡單。
各種節日，各種禮物，檔次低了不行。
至於最重要的生日禮物，女朋友暗示過很多次，看好了個包包，倒也不貴，三萬多塊。
本來打算從奶奶那裡拿點，沒想到又讓二叔捷足先登，撲了個空。
王寶柱咬牙切齒打開手機，實在不行，隻能網貸了。
猶豫間，隨便打開微博，瞄到了條熱搜。
#白猴和老奶奶翻跟頭#
網絡社會，不出門隨時隨地可知道天南海北的新鮮事。
頭發花白，一身江湖兒女打扮的顧秀敏翻跟頭，不知道多少人拍照錄視頻發朋友圈，更不用說白色的猴子了，那可比什麼並蒂荷花更吸引眼球。
視頻中，顧秀敏臉不紅氣不喘，圍著場子轉圈翻跟頭。
“如果沒數錯，應該是一口氣翻了十八個。”
“給奶奶跪了，我今年二十五，一個我都翻不了。”
“好颯呀，好喜歡，奶奶太棒了，這才是我們新國家新老人應有的的形象。”
“對對，見慣了各種老年人碰瓷，以至於我現在見到老年人下意識躲著走。”
一片驚歎中，也有人提出質疑。
“我怎麼感覺不像是鍛煉身體，拜托大家看完再說，後麵收錢了。”
“拄著拐棍的這個奶奶笑死了。”
“你們看仔細點，翻跟頭的奶奶不明顯，拄拐棍的奶奶衣服看起來穿很多人了，臉色也不好，麵黃肌瘦的。”
“難不成是賣藝？”
如此兩撥人爭論的熱鬨紛紛，一方認為奶奶出來鍛煉身體，一方堅持生活所迫出來賣藝。
王寶柱屏住呼吸，再熟悉不過的畫麵，奶奶和老白猴子竟然上熱搜了。
身為IT界，他當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腦中瞬間閃過一係列想法，直播，網紅，帶貨......
對哦，以前怎麼沒想到這點！
通人性的白猴子，單憑這點，絕對能出道。
順著評論往下看，一條很下麵的評論讓他呼吸急促。
某通過實名認證的集團老總：“請問下，具體拍攝位置是哪裡？”
有不少認出的網友回複：“哇，以為看錯了，點進去看了下資料，還真是李總。”
“李總竟然親身上真，合影留念。”
“我記得李總特彆喜歡動物，好像有次接受采訪，除了平常的貓狗，據說還養了隻老虎。”
“驚呆了，真假，個人可以養老虎，不是國家保護動物嗎？”
“這你就不懂了吧，可以申辦個人動物園呀，想養什麼都可以。”
“有錢人的世界真不懂。”
“......”
王寶柱手抖個不停，仿佛看到了一條鋪滿小錢錢的金光大道，他猶豫片刻，試探性給這位李總發了條私信。
“我知道在在哪裡。”
出乎意料，對方竟然秒回，語氣聽起來有點迫不及待：“真的？如果屬實，我肯定重謝。”
王寶柱：“你先告訴我，為什麼要打聽地址，你想做什麼？”
對方倒也沒隱瞞的意思：“我喜歡動物，那猴子看起來應該很老了，很多老的動物通靈，我想出高價買。”
集團老總嘴裡的高價，那估計不是一般的高。
王寶柱哆嗦的好半天險些打錯字：“你打算出多少？”
這次對方沒回複。
王寶柱平靜下來，明白了，自己有點著急了，隔著網線，誰知道是真是假，不過他有辦法。
手機相冊有好幾張老白猴的照片。
正如他所想，照片發過去，對方立刻發來四個字：“聯係方式！”
電話接通，對方語氣帶著抑製不住的激動：“白猴是你養的？”
“不是我。”王寶柱自感占據主動，儘量淡定道，“是我奶奶年輕時候養的，今年.......大概快五十年了吧，很通人性，會幫著家人乾活。”
沒刻意研究過的，聽到這個年齡大概隻會感歎一下。
一般的猴二十年左右，三十年都算高壽，至於活到五十歲，毛發皆白，按照誌怪講，距離成精不遠。
電話裡的李總明顯深呼一口氣：“你能做主賣給我嗎？”
王寶柱想也不想：“當然可以，不過那猴子和我奶奶相依為命多年，你打算出多少。”
如果出的夠高，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不說，沒準還能買套房子，比當網紅賺錢快多了。
儘管有了充足的心理準備，等聽到那個可能好幾輩子都賺不到的金額，王寶柱還是驚的差點沒拿穩手機：“你確定？”
“我確定，現在就可以打定金。”李總聲音上位者特有的力度，“把你賬號給我，一百萬定金，不過你得簽份協議，不管用什麼辦法，必須把猴子賣給我。”
一百萬啊，他年薪十多萬，相當於接近十年。
這還隻是訂金！
王寶柱絲毫沒有猶豫，立刻爬起來找身份證。
至於顧秀敏會不會不同意，當然不會同意了，可他有信心，再怎麼著，白猴再怎麼通人性，可他這個親孫子不能比。
兩人各自心情激動簽協議時，沒發現，熱搜下麵火了條評論。
一個叫球球的女網友講述了自己的經曆，說正和男朋友逛街，遇到了這隻白猴求助，跟過去一看，視頻裡那位翻跟頭的老奶奶獨自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因為沒有視頻照片，幾乎沒人相信，任憑這位女網友信誓旦旦發誓。
跟著主人翻跟頭也就罷了，還自己出門求助？還什麼自己開門？建國後不準成精不知道嗎？
——
一百萬，一個一，後麵六個零，王寶柱看著賬戶多出來的金額，雖然明知道是真的，可還是有種不真實感，怎麼就有了那麼多錢呢？
有這些，明天不用上班，不用累死累活賺那三瓜倆棗，等到後續的全部金額到賬，他完全可以自己創業。
心裡慌張有空蕩，王寶柱打開某寶代購，找到早已看好的那款包包，顫抖點按下支付。
等看到支付成功畫麵，再回頭確定下金額，終於真實了那麼一點。
不能隻給女朋友買包，還要慰勞自己。
就像中了彩票般，太多看好卻一直買不起的名牌西裝，襯衫，名表，一件件放到購物車，再一鍵購買。
這一夜，他沒睡，天亮時看了眼隻剩一般的數字，胡亂洗了個澡，出門走到公交站又醒悟，轉手招了輛出租車。
駕照放了多年，該是買輛車的時候了。
原本想直接去找奶奶臨時改道，去了郊外的車行，再出來時，是開著倆嶄新的車出來的。
一百萬就這麼沒了，錢不經花呀。
王寶柱有老家的鑰匙，用剩餘的錢買了一大堆花花綠綠的名牌營養品，興高采烈進屋，卻撲了個空。
“吱吱？吱吱吱？”老白猴聽到門響睜開眼，看到王寶柱興奮地跳起來。
“白叔叔，你好呀，奶奶去哪裡了？”王寶柱對老白猴如此反應絲毫不驚訝，像人那樣笑眯眯打招呼。
這個問題似乎有點難回答。
老白猴為難地左右打量，似乎沒找到合適東西，急的抓耳撓腮好一會，搖搖晃晃跑到屋裡打開抽屜，翻出顧秀敏的印章和紅泥，然後對著鏡子，抹了點紅色印泥塗到嘴上。
王寶柱看懂了：“奶奶抹了口紅？”
老白猴翹起大拇指，露出僅剩的兩個門牙笑的捶胸頓足。
王寶柱也跟著笑：“哈哈哈，奶奶竟然塗口紅，為啥呀？”
確切來講，王寶柱是顧秀敏和老白猴一起帶大的，白天顧秀敏上班，他就跟著老白猴到處耍，所以兩人的關係非常好。
大概從小帶的原因，老白猴喜歡他遠遠大於王福山，記得他上學時離家比較遠，每次到了周末，老白猴總在半路的樹上迎接。
老白猴又是一陣比劃，往自己頭上戴了朵大紅花，然後在屋裡扭來扭去。
王寶柱覺得是在說去相親了，想想怎麼可能呢，笑著道：“知道了，奶奶去跳廣場舞了。”
老白猴搖頭搖的像撥浪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