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總是有種難以言明的感覺,有的人身體健康卻意外身亡,有的人一身毛病卻能活到古稀;有的人因為不聰明而時常痛苦,有的人因為癡傻反而覺得開心。
傻子會不會怕死呢?沒有人問過吳阿年這個問題。但如果有人問了,他恐怕也隻會傻傻地笑一笑,轉頭去玩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他是癡傻的,也是自我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或許是整個吳家唯一擁有自我的人。
吳家夫妻倆的自我被生活和望子成龍的期盼壓在底下,他們是夫妻,卻又遺失了夫妻真正的本質。他們成了父母,失去了自我的父母。
吳錦繡也在遺失自我的邊緣,她享受著父母全部的愛,可是人們忘了,有時候愛也會讓人變成怪物。吳錦繡成為了品學兼優的大女兒,僅剩的一點自我似乎隻會展現在吳阿年麵前。
所以,吳阿年不僅在牆上畫了月亮,還畫了幾個長得怪物一樣的人。
在死亡降臨之前,他想起了那艘阿波羅11號,遙不可及的月亮……以及,牆上那三個怪物的影子。
柳葉伴著涼風輕輕拂過,少年的發絲被吹得晃了一下,他望著天空,伸了伸手想要抓住什麼,可惜那裡什麼都沒有。
“姐……姐……”
誰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麼,隻見他雙眼茫然卻突然間笑了起來,臟兮兮的臉上掛著純真的笑容,像是回到了夢裡麵。
“卡——很好!”
聽到導演的聲音,眾人這才回過神來。
甘登拿著毛巾跑過去,隻見曲和清還一動不動地躺在臟兮兮的馬路上,身上的人工血漿被太陽一曬,散發著難聞的氣味,熏得人恨不得把鼻子夾起來。
甘登屏住呼吸用力拍了拍曲和清的臉,曲和清終於有了反應,卻不是急著起來,而是哭了出來。
看到他一哭,說實話甘登也有點想哭。他看過《追月》的劇本,早就知道吳阿年這個角色會死於車禍意外。
但提前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目睹卻又是另一回事。今天拍攝之前,他真沒想到當他看到曲和清飾演的吳阿年死掉之時,心裡會這麼難受,明明他對文藝片沒興趣的。
曲和清其實也不是想哭,隻是情緒到了,他是吳阿年時自然不會哭,讓他跳出這個角色時卻難免引起心裡的情緒。
“曲哥,擦一擦臉。”甘登把人扶起來,帶著去換衣服。
巴群在看監視器,剛才那一幕的戲被他挑出來重看了一遍,從生到死,吳阿年臉上的神情細微動人,特彆是最後那一個眼神,由死而生,也正是吳阿年這個角色的獨特意義。
看到曲和清經過,巴群臉上浮現出笑意:“小曲,你演得不錯。”
他偏好娓娓動人的故事,喜歡從人物的內心來剖析當代生活,然而這個時代太浮躁,圈子裡亂七八糟的演員太多,好演員太少,其中符合他心意的好演員更是少之又少。
他不知道曲和清將來會是什麼樣,但此時此刻,對於他的表演,巴群是滿意的。
剛才曲和清躺在地上,整個人沒出戲,不知道巴群那會兒就誇了一句,此刻聞言,頓時人都懵了,要不是甘登扶著,他能當場摔倒。
“巴導!”曲和清怔怔道。
巴群本來隻是誇一句而已,見他這副傻樣,不禁笑起來。帶些傻氣的演員他不僅不討厭,甚至還有點喜歡。
他不是個愛提攜晚輩的人,但此刻卻想多說兩句:“你是個有天賦的,珍惜你的天賦。好好演,演好戲。”
這個世界上不缺天才,但許多人都還沒成才就已隕落。上天既大方又吝嗇,若是不珍惜天賦,那麼遲早有一天會徹底失去它。
曲和清戲份殺青,雷方方難得大手筆地安排了一桌殺青宴,用他的說法就是,曲和清最近遇到的事兒太多,得吃頓好的補一補。
作為曲和清在劇組內關係最好的人,曾欣翹自然要到場。她拍完戲回去後不僅換了衣服還重新畫了個淡妝,青春靚麗,十分動人。
她性格外向,酒量也不錯,幾杯酒下肚,居然反客為主,幫曲和清照顧起了酒席上的人,氣氛炒得十分火熱。
助理小田坐在一旁看得卻直扶額。
欣姐打扮的漂漂亮亮不是為了在曲和清離開劇組之前表白嗎?怎麼突然間莫名其妙地開始炒氣氛了?她真的還記得自己過來的目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