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一連好幾天都沒見到表妹, 他也是個藏不住話的, 把見不到表妹的事情怪罪到了陳嬤嬤身上。日常生活裡麵就帶了出來, 對老嬤嬤和奶娘這種生物變得深惡痛絕。
偏偏寶玉的李嬤嬤對陳嬤嬤羨慕至極。大家都是乳母,人家還隻是奶了一個姐兒, 就成了皇後。現在走到哪兒都有人巴結一聲,當真是好命。
備了酒菜來找陳嬤嬤,問她, “主子大了,要是脾氣擰了, 你是勸著還是不管?”
“自然是勸著了, ”陳嬤嬤自動忘了琳琳不裹腳的時候弄出來的動靜, “我奶的是個姑娘, 夏天的時候就想吃一口涼的,可涼東西姑娘們哪能多吃呢, 就得在旁邊勸著點兒。”
李嬤嬤舉一反三,心裡想著我奶的是個小爺,太太就盼著他能出人頭地呢, 平時就勸他多讀點書……讀書就是正經事兒。
到時候做了大官兒兒,我也能和這個老姐姐一樣在這家裡麵威風八麵。
喝了些酒回去,就督促著寶玉讀書上進,可寶玉雖然搬到了書房去住,卻不願意讀書,和幾個小丫鬟在書房裡玩兒。
聽李嬤嬤這麼念叨了一通,早煩的跟什麼似的, 帶著自己的這群小丫頭,就跑到以前的院子裡麵準備找妹妹們玩兒。
正好現在是換季的時候,宮裡麵給林黛玉送來了一大盒口脂。打開了之後,裡麵全是小罐,排列的整整齊齊。
林黛玉就把這些東西拿出來跟表姐妹們分一分,分完之後隨手又把這些剩下的賞給了那些丫鬟們。
當時有不少丫鬟就把口脂抹在了唇上,路上讓寶玉攔著嘗了兩回味道。
賈寶玉高興的跟什麼似的跑過來隔著人牆問林黛玉,“妹妹還有沒有?若是有也分給我一些,我也想嘗嘗妹妹的口脂香不香。”
這話說的有歧義,林黛玉一聽委屈的眼淚都下來了。屋子裡麵的人一看,趕快把賈寶玉給趕了出去。
陳嬤嬤就覺得這裡住不得了。
王夫人知道之後,就對王熙鳳說林黛玉耍小性,“寶玉是個心誠的孩子,隻是跟姐妹們嬉耍慣了,冷不防地說出一兩句話不妥當的話也是有,他是有口無心,偏偏她在那邊兒哭來哭去的,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陳嬤嬤找到了人往琳琳跟前遞話,琳琳立即派人打掃了宮室,打算把麒麟的屋子騰出來給妹妹住,自己親自帶著麒麟。
可巧又傳了消息過來,林家老太太的侄子,林如海的小表弟不聽家中安排,執意進京趕考,因為這位才華橫溢,自覺能榜上有名。所以帶著妻子也來了,打算考中了要麼去外地上任,要麼就在京城做官。因此想要借住在林家一陣子。
琳琳就讓林黛玉回自己家,當做主人招待表叔表嬸。
賈家的老太太就不同意,“……她小小一個人兒懂什麼招待親戚嗎?”
陳嬤嬤也沒客氣,“…貴府規矩與我們家不同,姑娘是林家的人,來了客人難不成置之不理。”
這是諷刺賈家規矩粗疏,把老太太氣的差點沒吃飯。
王熙鳳當然知道榮國府規矩有些粗疏,這是武將家的通病,但是總體上武將家的大規矩還是不會錯的。
王熙鳳認識好幾家世交家的孩子,大家從小到大都認識,一般都是哥哥妹妹混著叫。
就好比王熙鳳叫隔壁的賈珍一聲珍大哥哥,這是從她娘家的交情論起的,大家一起長大,雖然賈珍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對於世交家的妹妹以禮相待,也沒起過壞心,真的跟自家妹子一樣。
再有一位姓周的將軍家養的姑娘,遇到了一位姓李的將軍家的男孩,也是哥哥妹妹的稱呼,相處起來雖然不如親兄妹,但絕對比那些堂兄妹表兄妹更熱乎一些。
不管是這樣的世交關係,還是親戚關係,都沒有哥哥找妹妹討東西的時候說一些模棱兩可引人誤會的話。
王熙鳳回到家之後越想越覺得這事不妥當,等到賈璉回來之後少不得要揪住賈璉說幾句。
賈璉正渾身不高興呢,今天好不容易湊了一個機會從席上逃走找到一個暗門子,在人家家裡吃了酒喝了茶,留下了一些銀餅子回來了。
要不是王熙鳳平時對他盯得緊,特彆是這胭脂虎不知道自己到哪兒喝酒的時候盤查得更嚴,他今天還不樂意回來呢。
聽著王熙鳳在家嘮叨了一晚上,又被揪著派到城外去看春耕,連著忙了七八天才回到城裡。
這個時候正滿心惦記著那個暗門子,荷包裡麵塞了點銀子,不管不顧的趕快跑了過去。
他們來的這條胡同叫做貓耳朵眼兒胡同,這個胡同裡麵本來人丁興旺,可因為幾年前,這胡同背後那一片兒挨街的地方被劃到了王府裡麵。可沒過多長時間王府又變成了潛邸。
打那之後周圍是日夜巡邏,那些原來住在這裡的人本來住得好好的,就覺得有些不方便了。
有錢的搬到了彆處,沒錢的在鄉下置辦幾畝地也搬到了鄉下。但是這個地方算是一份家業,許多人不舍得就這樣賣了,也隻是把院子租出去,每天收點租金,不讓院子荒廢了。
因為旁邊就是潛邸,不住人也要日夜巡邏,那些兵丁言語粗魯,好人家都不願意在這邊住,一來怕惹上麻煩,二來怕自家大姑娘小媳婦兒被人家摸了手擦著肩占了便宜。
倒是有一些做其他生意的女人對這片兒特彆喜歡。
賈璉的相好的就在這條胡同裡麵住。在他相好的家裡麵混了一天,夕陽西下的時候心滿意足的帶人出了胡同。
剛出胡同,就和旁邊的一路人狹路相逢,榮國府的人都沒有吃過虧,吆喝著讓人家讓路,對麵偏偏不讓,榮國府就把國舅的名頭搬了出來。
“瞎了你們的狗眼,也不看看國舅爺在這兒呢,好狗不擋道,趕快滾。”
對麵的人本來耀武揚威,一聽這話氣勢頓時就慫了下去。一個點頭哈腰奴才相的年輕長隨就從隊伍裡麵奔了出來。
剛翹起蘭花指,趕快咳了一聲,把蘭花指收起來。兩隻眼睛在隊伍裡麵看了兩遍兒,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大出一口氣就往後跑,在一處轎子邊兒小聲地說,“爺,不是咱們舅爺,奴才就說呢,咱們舅爺每天天不亮就讀書呢,怎麼可能到處亂跑了——再說了,不管大小舅爺都被老大人帶江南去了,也不在京城啊!”
轎簾被掀開,英武不凡的崔七爺搖著折扇下了轎子。
“國舅爺在哪兒呢,跟前麵的人說,請國舅爺賞個臉,我請他去前麵的酒樓喝幾盅。”想看看哪個膽大包天冒充國舅!
重點是聽見了國舅自己有點腿軟——一定是家裡的母夜叉積威太甚!
夜叉嘛,男的長的醜女的長的美,用來形容家中悍妻並不過分。崔七爺自我安慰了一下。
榮國府這邊的人聽說了之後個個趾高氣揚,賈璉還端著身份,“你們是什麼人?璉二爺我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請的。”
錢升就出來解釋,“我們七爺是“雲升”“德泰”商號的東家,“雲升”前幾年往林家送布料,宮裡麵皇後娘娘的嫁妝用的都是我們商號的布。一直想結交國舅爺呢,這不正好,今天是個機會,您前麵請,我們爺隨後就到。”
賈璉一聽,矜持的點了點頭。榮國府裡麵的人一路猶如螃蟹出動,橫行霸道的找到了一處酒樓。
錢升在路上有一些不理解,小聲問坐在轎子裡麵的皇帝,“這個時候天已經晚了,咱們要是不回去皇後娘娘那邊問起來可怎麼辦?何必要跟這種人去飲酒呢?”
“要是他們家往皇後跟前捅出來今天遇到你的消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