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紮(1 / 2)

[紅樓]皇後之路 則美 19258 字 7個月前

北三街雲升商號的總店這一日上板打烊不做生意, 門上貼了一張紅紙的告示, 說是北方掌櫃雲集於此聽東家訓話,今天不做生意了。

皇帝帶著麒麟到了北三街, 在後院裡麵看到一院子掌櫃熙熙攘攘, 還有不少工匠,樓上樓下的擠著,每個人都有些興奮, 現場的人聲沸騰,父子兩個看著有些新鮮。

“爹,從來沒人敢在我跟前大聲說話。”麒麟揚著小腦袋, “他們說話的聲音都好大呀。”

人太多,這些人說話的時候都是用吵和吼的方式。

在這樣的場合裡麵, 皇帝飛快的結束了自己的講話,把獎勵用的銀子用托盤裝了,一托盤一托盤的發下去。聽了幾位獲獎工匠和掌櫃感激涕零的發言之後, 帶著兒子飛快地逃了出來。

“就應該讓那些老匹夫們來看看人家這些做掌櫃的, 都想多掙錢多拿獎勵,一個個儘心儘力。哪像他們似的, 光拿俸祿不乾活。”

兩個人在北三街上為了避免身份暴露, 皇帝也不會說太多,正扯著胖兒子慢慢的走,就看到賈璉騎著馬帶著人過來了。

“崔兄弟,都說今天你們商號不做生意,我就想著你應該在這裡, 來碰一碰運氣,沒想到還真的碰上你了。”

“賈兄弟,尋我有事兒嗎?這是我兒子,麒麟,出門的時候怎麼跟你說的。”

“賈伯伯好。”

“好好好,這個是玉佩拿去,給你當見麵禮了。崔兄弟,咱們借一步說話。”

兩個人來到街邊,賈璉有些不好意思,“今天來,主要是想找兄弟借一些錢。”

“借多少?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辦的事兒,要不要兄弟幫忙?”

“不多不多,借給我3000兩銀子就行,等我有了就還你,不是什麼大事,是為了瞞著我們家那隻母老虎安置一個人。”

皇帝爽快地讓人去取銀子了,“銀子是沒事,隻是這事我覺得賈兄弟做的有些不厚道,怎麼能瞞著家裡呢?”

“你這會兒又裝成正人君子了,你以前不也是藏著一個嗎?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你這會兒有兒子了,自然不著急。我這也是為了能生一個兒子呀。”

“就因為我以前藏過,我才知道我媳婦兒是天上地下舉世無雙的。所以我也勸你好好的跟你媳婦兒過日子。”

“那是你媳婦兒賢惠,不攔著你納妾,你看看我們家的那隻胭脂虎,他要是有你媳婦兒一半兒賢惠,我這個時候也不用如此了。說起來我比你成親還早呢,你看看你兒子已經滿街溜達了,我到現在也隻有一個姑娘。”

“你多想了,兩個人一心過日子早晚會有兒子的,大家都是先開花後結果,我也是先有一個女兒才有了兒子。咱們這種人家,長子最好要讓老婆生下來,要不然就是亂家的根本。”

“我難道不知道這個道理嗎?可她偏偏不下蛋。一家人不知道另一家人的事兒,我媳婦兒她要是攔著我納妾,我也不說了,她那個人想事事踩上我一腳,隻要能壓得到我頭上的事她就做,我在家裡連腰都挺不直,你說我在家裡還有什麼意思。”

皇帝覺得往下就沒法勸了。

又等了一會兒有侍衛作家丁打扮騎快馬來到這兒。從懷裡掏出來3000兩銀票。

皇帝隨口問了一聲,“怎麼去了那麼久?害得我們在這冷天冷地裡麵好等。”

誰知道這個侍衛說話也非常耿直,“七爺您不知道,小的跟後院的姐姐們說了,後院兒的姐姐們回去稟告過奶奶,奶奶就說爺在外邊兒跟人應酬隻管記賬,讓人家把賬單送到家裡麵來一塊會賬,想要銀子門都沒有。”

賈璉頓時有些尷尬,這銀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皇帝的臉麵也有些掛不住,但還是強撐著挽尊。“我們家那個也隻是嘴上說的厲害,不還是把銀子拿出來了嗎?”

誰知道旁邊的這個侍衛就是不會看場合,“七爺,這是咱們家太太知道了悄悄拿出來的,還說瞞著點,彆讓七奶奶知道了。”

“崔兄弟,我有錢了一定儘快把錢還上。”

賈璉拱手騎上馬飛快地跑了。

皇帝扭頭訓斥這個侍衛,“你是不是不會說話呀?”

“臣實話實說啊。”

“你就是個木頭!”

侍衛長太史閬跑過來,對著這個侍衛一陣拳打腳踢。

打完又小聲地在皇帝跟前為侍衛說話,“他這個人軸,您彆跟他一般見識,這個人呢心是好的,就是嘴太笨了。他老子也是我們那幫老兄弟裡麵的,就是嘴笨的那個蔣大個,一說話能把人氣死的那個,這小子叫蔣熙,這麼個文雅的名兒還是當年寇老大人賜下來的。”

“知道了知道了,往後出門,你讓他跟著太子。要是太子那邊有什麼錯處,讓他在一邊勸著點。”

侍衛長又對著這個侍衛一陣拳打腳踢,“笨死你了,快謝恩,你升官了不知道嗎?”

皇帝想說沒打算提拔他,但是想想自己小時候用的那幫子侍衛,雖然都是各處不要的,有著各種各樣的毛病,但是當年要不是他們忠心,自個兒也不會太太平平的長大。

這個人雖然軸還一根筋,好就好在這個人耿直,將來也知道勸著點太子,至於到時候太子能不能忍得了他……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看這個人的造化了。

這事兒翻過去不再提,一群人在路上走得慢慢騰騰的。原因是因為麒麟一邊走一邊吃栗子,還把栗子殼扔的到處都是。

因為天冷路上的人少,大多都是匆匆而過,看著他們這一群人縱容一個小娃娃在街上橫衝直撞,一個個凍得縮脖子縮手,都跟看傻子一樣看著他們。

恰巧這個時候有一個老婆子也牽著一個孩子的手迎了上來。

“大爺們納福,跟大爺們打聽個地方。”

皇帝看著這個村婦滿臉皺紋頭發雪白,牙齒似乎還掉了一顆,他手裡牽著的這個小孫子正兩眼巴巴的盯著麒麟,聞著栗子的香味,羨慕的口水都滴答了下來。

皇帝吩咐蔣熙把麒麟的栗子分一半給對麵的那個小孩。

這個村婦趕快攔著,攔了好幾次之後小半兜栗子被塞給了她孫子。這個村婦又要摁著孫子跪下來謝人。

皇帝擺了擺手,“不用不用,給孩子一點東西用不著如此大禮。老人家不是要問路嗎?要去哪裡?”

“問一下寧榮街怎麼走?”

皇帝還真沒去過寧榮街,往後瞧了瞧,就有一個侍衛出來給村婦講了講。

村婦誠心誠意地謝了這群人。

皇帝想攔著她說幾句話,“老人家,我看著你的衣服雖破舊,但是很乾淨,您老人家這雙手看著也沒生凍瘡,麵色雖然蒼老,但是不帶饑色,隻不過你行色匆忙,麵帶焦急,又像是去投靠親友?難道是遇上了什麼事兒,彆嫌棄我說話難聽,豪門大戶的奴才眼睛都長在頭尖上,你去投靠他們,為了臉麵,他們也不會認你這個親戚的。”

“這位大爺說話是真的,有什麼難聽不難聽的,說出來可能大爺也不相信,我老婆子並非是去投靠那些奴仆,是家裡的祖宗和王家有點牽扯,早些年也是來往的,隻不過這些年落魄了就沒有再走動過,聽說賈家的太太奶奶都是王家的姑娘,想著憑著以前的臉麵去打秋風,換來些銀子也好給家裡的孩子治病。”

“看你們鞋上泥土不多,應該是京郊附近的人家呀,聽說京郊附近的人家這兩年日子都好過前幾年……不瞞老人家,我是雲升和泰德的東家,家裡麵在京畿各地都有作坊,要是在作坊裡麵上工的人得了病,能讓作坊裡麵的小大夫給瞧瞧,順便還能喝上幾副藥。你這麼急匆匆的投奔親友,難不成是我們家的那些管事有人貪了或者欺負了你們?”

“原來是東家,謝謝你們家的大恩大德呀。”村婦趴下來磕了三個頭,他身邊的小孫子這次不用摁著也趴了下來。

皇帝趕快讓人扶起她們祖孫。

村婦擦了一把眼淚,“不瞞您說,要是沒有您家的作坊,我們一家人這個時候也快要凍死餓死了。我老婆子跟著女兒女婿一塊兒過日子,早些年我女婿家裡麵也是大戶人家,現在日子落魄了,剛開始的時候不讓家裡麵的女眷出來上工,後來看見上工的地方男女不在一處,一個在村東一個在村西,沒什麼難聽話傳出來才點頭答應了。

可誰知道作坊裡麵傳著小道消息,說是東家最恨給家裡的姑娘裹小腳,而且裹了小腳也不能好好的上工,我老婆子也是親眼見了,那些腳大的姑娘在織機上爬上爬下,抱著布料來去自如。那些小腳姑娘一步才有三寸長,拿不動東西乾不了重活,怪不得東家不喜歡。為了多拿一些工錢,我們莊子裡麵的那些小姑娘都沒有裹腳。

但是我那糊塗女婿卻說大戶人家的姑娘一定要裹腳,隻有那些小門小戶的才不講究這個,非逼著我那小孫女兒裹腳,後來裹了,就開始發燒說胡話,腳腫的跟那發麵饅頭似的,作坊裡麵的那些小大夫們看了之後說是不成了,作坊裡麵沒有藥,要想治病,得去城裡的藥房拿藥。家裡麵沒錢,這不是想進城來打點秋風,求幾兩銀子給孫女治病。”

麒麟在一邊聽明白了,指著那村婦說,“你們那是把她的腳骨頭掰折了……裹腳有什麼好的,連路都不會走了,上下個台階還要人架著,沒那個底蘊了非要打腫臉充胖子。”

皇帝把手放到兒子的腦袋上拍了拍,“老人家彆往心裡去,我孩兒的娘就是個大腳婆娘。你回去跟你女婿說,讓她彆折騰你孫女了,往後裹腳的越來越少了,畢竟莊戶人家成親,能乾的姑娘才好說婆家。”

“您說的對。”

“我們就不攔著老人家了,您這個時候去吧,聽說他們家當家作主的是璉二爺家的,你去了多奉承奉承她,說不定會有好處。”

看著這個村婦牽著孫子的手走遠了,父子兩個才轉回身兒。

麒麟拉著皇帝的手,“您那麼大方的把我的栗子分出去了,我還以為您會賞她一些銀子呢。”

“你爹窮的連一個銅板都沒有,拿什麼賞啊。”

“怪不得拿我的東西賞人呢,放心,以後我娘給我銀子了,我孝敬您。”

“好兒子!但是爹要跟你說,你不能心疼你的那些栗子,你剛才看見那個小孩沒有,在你眼裡他是什麼?”

“莊戶上的小子呀,還是個小饞鬼。”

“兒子,這話可不像是一個儲君該說的。”

“儲君該說什麼呀?”

皇帝心想兒子還小呢,慢慢的教,把這些為君之道全教給他。

“那不是莊戶上的小子,那是一個能給你納稅的子民,以後也有可能是一個為你出征的壯丁。所以,彆吝嗇一些栗子,你有很多,他卻沒有。”

剛向皇帝問路的村婦姓劉,牽著的正是他外孫板兒。

一路上稱得上是過五關斬六將,之後終於到了王熙鳳的院子裡麵。

到了王熙鳳的屋子裡麵,一進門看到一個少婦要走出來,劉姥姥趕快趴下來請安,口稱二奶奶。

被跟著來的周瑞家的趕快拉了起來。“劉姥姥您弄錯了,這不是二奶奶,這是她屋子裡麵的平兒。”

劉姥姥是個有見識的老婦人,知道這些大戶人家妻妾成群的煩心事兒。嘴裡稱著平姑娘,跟著一塊兒進了屋子裡麵。

正在西屋說著話,就聽見有一個女童的哭聲,平兒趕快出去,過了一會兒,抱了一個小女孩進來。

周瑞家的就在一邊介紹,“這是璉二奶奶的大姐,這是剛睡醒吧?”

平兒點了點頭,“最近有些不愛吃東西,老是哭哭啼啼的。”一邊抱著哄著,又在他身上輕輕拍著,小女孩兒的脖子動了動,對著板兒那裡眨了眨眼,板兒看著這小姑娘長得又白又嫩,比莊子裡麵其他的姑娘都好看,於是從自己的布口袋裡麵掏出了一個板栗遞了過去。

周瑞家的用鼻子聞了聞,“有一股子甜香呢。”

劉姥姥趕快把板兒口袋裡的板栗掏出來放到炕桌上抓了幾個,就往周瑞家的手裡塞,“周嫂子也嘗嘗,這是來的路上遇到一位好心的大爺,找他打聽路的時候給的。”

周瑞家的推了好幾次,嘴裡還說著,“這些東西我們家常有的,一些山間野物罷了。劉姥姥不必客氣,放著吧。”

平兒拿了一個,剝了幾下,發現殼子不好剝開,就把栗子放到嘴裡,把外邊的殼子咬開之後喂大姐吃裡麵的果仁。

大姐吃的津津有味,吃了一個眼睛,還看著桌子上放的那些。

劉姥姥察言觀色,討好的把這些栗子往前推了推。

到走了的時候,從王熙鳳那手裡得了40兩銀子,來的時候愁雲慘淡,走的時候喜氣洋洋。

晚上賈璉回家,一進屋看見妻妾都坐在炕上剝栗子,中間坐著女兒大姐。

賈璉二話不說上去抓了一把剝好的栗子仁塞嘴裡了。大姐看了之後,鼓著小臉兒氣呼呼的看著賈璉。

王熙鳳心疼的趕快把女兒抱到懷裡,“哪有你這樣做老子的,你閨女忍了半天,等著剝完了一口氣吃個痛快。你倒好,來了先吃了一半”。

“這有什麼呀,打發人再去廚房要點不就行了嗎,這一點就給我塞個牙縫。”

“看二爺說的輕巧的,二爺一把吃了那麼多,沒品出來有甜味兒嗎?”

“品出來了,不就是放了糖嗎?”

平兒沒說話,端起小碟子,另外一條胳膊抱著大姐到西屋了,留下賈璉和王熙鳳夫妻兩個在東屋說話。

王熙鳳歎了一口氣,“這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咱們廚房裡何曾有這個,咱們大姐想吃,我也打發人去廚房要了,人家說隻能做鹹的。”

“糖雖然貴,但對於咱們家來說真不值得什麼。”

“就算是能買得來糖,能輪到我們娘倆手裡嗎?上個月林姑父那邊兒做壽,皇後娘娘賞了6壇子白糖出來,我聽說林姑父愛吃蘇揚那邊的菜,大多都是清淡帶點甜口的。可是咱們家大姐饞得口水都滴答下來了,我就厚著臉皮去找姑媽討了一壇子。放了幾天沒管,前幾天想起來這事兒了,讓人到廚房一問,才知道被老太太太太和寶玉的那些丫頭們分了,現在連點糖屑都看不見了。說起來我們娘倆還不如那些大丫頭呢。”

“說這些乾什麼,怪沒意思的,下回再弄這種好東西直接抱回來,想什麼時候吃直接吃了就行了,不要再往廚房那邊送了。”

“你說的輕巧,老太太太太上麵兩層長輩呢,我哪敢吃獨食兒……過得還不如一個鄉下貧婆子呢,人家今天來的時候,孫子的口袋裡麵還塞了半口袋板栗呢。”

“這就是你今天弄來的板栗?從一個鄉下小子的口袋裡刨出來的。也不像啊,我吃的這板栗像是上上品呢,這滋味絕了。”

“他們上哪裡弄這麼好的板栗,就算是能弄得到,也沒有錢買糖,這是路上遇到了一個好心人給他們指路,順便分給他們了一些。也是這位劉姥姥有福氣,你都想不到他遇到了誰?”

“說來聽聽。”

王熙鳳坐起來,看了看外邊兒,小聲地跟賈璉說,“雲升的東家。我聽平兒說,周瑞家的聽說了劉姥姥遇到的人是雲升的東家,坐不住了趕快去找太太了,我想著太太十有**要打他們家的主意,你等著瞧吧,我的卦不會錯的。”

“他?好二奶奶,你跟我仔細說說,太太怎麼打他們家的主意,這無緣無故的……”

“還不是聽薛大兄弟說的,薛大兄弟說這雲升財大氣粗,他們家京城這邊的銀子流水一天就能上萬,更彆提杭州揚州金陵了。太太就想了一個招數,想要拿銀子入股往後分紅。”

賈璉坐直了,帶點鄙視的對王熙鳳說,“他們家的生意好著呢,不需要有人往裡麵注銀子,太太這是想錢想瘋了。要是打著謀奪產業的主意我勸太太彆出手,他們家和宗室有些關係,聽說五百年前都是一個祖宗,京城的宅子挨著幾處公主府,不是咱們這樣的人家能下手的。”

“聽你這意思,你認識他們家的東家呀。”

“喝過幾回酒,有些交情。崔兄弟出身河北安定的大戶人家,嫡出的兄長前幾年去世了,現在他承了家業。娶的是一個讀書人家的姑娘,膝下嫡庶加起來有四個小子四個閨女。”

王熙鳳來了興趣,“聽你這麼說,知道的還不少呢。”

賈璉得意地笑了笑。

王熙鳳繼續捧著他,“可見出去沒有跟那些狐朋狗友鬼混,也沒有跟那偷腥的貓似的滿世界尋那種腥臭了的魚。總算是認識了幾個能結交的人。那你說說太太這算盤真的要落空了……我前幾天還聽太太說,想請薛姨媽在中間當個中人,想要認識一下崔家的娘子呢。”

“叫我說薛姨媽還不夠分量,雲升已經是布匹生意的魁首了,以前多少做布匹生意的掌櫃現在都成了他們家的管事,再看看薛姨媽他們家,要不是靠著內務府,憑著以前皇商的那些底子,和那些二流商人也無什麼區彆了,我聽崔兄弟家的管事說,薛家的東西被內務府駁回了兩次了,薛家不在這上麵下功夫天天操心著有的沒的就是本末倒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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