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的病好了之後,林黛玉的病也好了。
這讓琳琳的心裡麵好受了, 妹妹生病的時候她也知道, 而且林黛玉病糊塗了胡言亂語的事情也被賈敏對琳琳說了出來。
彆人不知道這裡麵的意思, 琳琳多多少少能猜出來。
琳琳這個時候越發確定這個世界是真的有神鬼的, 隻不過神鬼離自己又遠又近。
以至於她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把這件事情說出來,直覺說出來沒好處,一直猶豫不決,導致胡思亂想了好幾天。
這種胡思亂想和不對勁被皇帝看出來了, 還以為她在擔心獬豸。
皇帝帶了些得意摟著琳琳的肩膀安慰她。“你放心好了,往後咱們兒子再也不會半夜驚醒了。”
琳琳少不了問他為什麼。
“我不是上回把你表弟的那塊玉弄回來了嗎?我覺得這幾天的事兒就是這個禍根帶來了。不過我已經用聖旨封了這塊石頭, 讓小郭埋在西街口去了。
西街口那個地方是秋後問斬的地方, 那些血都滲透到地裡麵,不管是妖魔鬼怪還是神仙佛陀,都怕這些不潔的東西。埋在下麵肯定不會再出來做妖了。”
琳琳聽了皇帝這一番操作,有一種歎為觀止的感覺。
“你就不怕人家臨時反撲…”說到這裡覺得妹妹的發燒可能就跟這件事有關係。
剛要張嘴說下去,就聽見皇帝有些不解了說了一件事。“按道理說把這塊玉埋到了地下, 還是那樣一個陰晦的地方, 那些妖人應該再也不會出現了。可沒想到這兩個妖人還是出現了,你表弟又帶了一塊玉出來, 我差點沒忍住讓小郭去把那塊玉刨出來,看看是不是我們埋下去的這一塊。”
“那……”
“放心,那個地方有人盯著你,目前沒人刨了那個地方。隻是這些神神鬼鬼的手段確實有些莫測。看來厘定神仙譜係的事情刻不容緩了。”
說到這裡又安慰琳琳彆想太多,“想太多了反而疑神疑鬼, 你就把這事忘了,在家照顧好孩子就行了。咱們麒麟那邊要是有什麼不稱手的你幫著解決了。過日子不隻是要跟人家鬥心鬥智,也要讓自己樂一樂才好。”
又到了初一,各宮女眷的娘家來請安。
賈敏一直避免和其他人一塊進宮,因為這樣就能避免了和賈家人見麵。
王夫人對於這件事樂見其成,因為賈貴妃的原因,剛開始的時候排位,他們榮國府站在第一的位置。
後來董貴妃被封了貴妃之後,董家的人就要和他們一塊並列排隊。
好在董家來的都是小輩兒,在榮國府老太太跟前向來持晚輩禮,人家謙遜的很,從不跟這些宮妃家眷們爭。
一群人先去拜見了西太後,西太後仍然是無精打采的讓她們去拜見皇後。
琳琳對於這些人向來是十次裡麵有兩三次是見的。
這一次就見了這些人,前一段時間天天把獬豸抱在懷裡,這段時間又舍不得放開他,照樣把兒子帶在懷裡見了這些女眷。
隻不過在琳琳看來榮國府的老太太慣會做表麵文章。這一次見到琳琳抱著小兒子,臉上露出些慈祥的笑容來,“恭賀娘娘,一轉眼娘娘也養了四個殿下了……這日子過得可真快……”
話沒說完欲語還休。
琳琳故意沒看見她欲語還休的模樣,也說了兩句場麵話,讓人帶著她們去了各宮妃子的院子中。
董貴妃的兩個娘家侄兒媳婦見了董貴妃和壽春公主,一疊聲的說顏駙馬的好話。
“都知道這位駙馬是咱們公主的佳婿,不少人求到咱們府上,想要借著咱們親戚的關係,求求駙馬高抬貴手,放他們一條生路。家中的老太爺和老爺連人都沒見,把那些上門說情的都趕了出去。”
說這話的時候都有一種揚眉吐氣之感,董家的憋屈日子過了十幾年了,說不定往後還要再接著過下去,不過如今眼看著就要出現轉機了,公主的駙馬以前覺得不夠好,現在看著確實是有些本事。隻要通過公主的關係,能和駙馬搭上線,到時候人家拉自家一把,自家就不會如以前那樣尷尬。
董貴妃久在深宮不知道外邊發生的事情,聽到娘家侄兒媳婦兒這麼說,把前因後果聽了之後,頓時放心了下來。
拉著壽春公主的手,“好孩子,果然是你父皇疼你,隻要男人有本事,早晚就能出頭。”
壽春公主有些心煩意亂,這個時候挺著肚子,寧願駙馬趕快回來也彆在南邊兒呆著了。
“母妃彆這麼說,眼看著我肚子裡麵的孩子月份越來越大,過不久就要出生了,駙馬還不回來,我這心裡難受。”
董貴妃聽了心疼的摟著女兒趕快哄她。董家的兩個媳婦兒也圍在一邊說些寬慰公主的話。
榮國府的女眷到了賈貴妃跟前就是另外一個模樣。
老太太先是跟賈貴妃說了一聲賈寶玉的病好了,“病了這一場,看著他知道上進了,現在也能耐下心讀一些書,老爺聽了也高興的很。”
賈貴妃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這可真是祖宗保佑了。”
然後深深地吐了一口氣,“要說起來外邊再好,不如咱們自己好。不知道家裡麵還有沒有其他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外邊發生了什麼,隻盼著家裡太太平平的就好了。”
老太太從袖子裡麵拿出一疊銀票塞給賈貴妃,“外邊確實有些不太平,不過和咱們家無關,娘娘隻要在宮裡麵安安穩穩的,咱們家就能屹立不倒。”
賈貴妃收了銀子,“以後不必再給我這麼多了,給了我家裡怎麼辦。”
王夫人有些得意,知道這些銀票是前一段時間老太太從甄家那邊弄的,如今花在了自己兒女身上,就算是落到自己手裡了,“娘娘放心,家裡麵有的是錢。江南的甄家,娘娘還記得嗎?”
“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他們家,如今他們家的貴太妃還病著呢,前一陣子聽說要讓宮中的妃嬪們去伺候。後來不知道怎麼了,反而不了了之。”
老太太和王夫人婆媳兩個對視了一眼,老太太還是那句話,“隻要娘娘好好的,咱們家就能屹立不倒。甄家現在有些不好了,前陣子江南有幾樁大案把他們牽扯進去了。又沒過多久,他們家的管事押著一些銀子進了京城,在這些親朋故舊家裡藏了一些。”
賈貴妃這一段時間謹小慎微,聽了這句話有些驚訝,“難不成家裡麵收了他們的銀子?這事做得如何?有沒有被人發現?被人發現定是要追繳了這筆銀子,到時候臉麵都被人踩到地上去了”
老太太趕快安撫賈貴妃,“娘娘放心,沒人知道咱們收了這筆銀子。”
賈貴妃被上一次董貴人生公主的事情鬨得草木皆兵,“老太太這話說錯了,這天下的事情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就算算計個再好,說不定有人就在旁邊盯著。”
王夫人聽著女兒的意思是想把銀子退回去,到底有些不樂意,“娘娘放心好了,京城裡麵又不是咱們一家收了錢。法不責眾,到時候大家一塊兒丟臉,大不了把這一些銀子交出去了,可是交多少銀子還是咱們說了算。”
賈貴妃搖了搖頭,“太太想的太簡單了。”
王夫人渾不在意,“娘娘不知道,不管是賈家的老太爺,還是咱們王家的老太爺,都做過抄家的事,這抄家的油水多著呢。有些銀子不明不白的沒了,大家夥都知道去哪兒了,都是抄家的這些官員兵丁們合起夥來拿走了。
所以這種事朝廷裡麵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到時候真追究起來,就算咱們收了十萬,隻要對外說是一萬兩,人家也沒辦法拿咱們怎麼樣,這本來就是查無對證的事情。”
老太太也在一邊說,“娘娘放心,這筆銀子沒到咱們手裡,甄家的管事兒把這筆銀子交到了賴家的孫子賴尚榮手裡,賴尚榮是個自由身,而且現在是個候補知縣,既然是他收了銀子,咱們隻裝作不知道就完了。”
“可是人家都知道他父母是咱們家的奴才。”
老太太不在意,“平時賴家從咱們家拿點銀子,咱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等到真的東窗事發了,就說賴家這群奴才早就背主,有膽子偷主家的東西就有膽子借著主家的名頭在外邊斂財。到時候咱們也就是個禦下不嚴之罪,收銀子這事跟咱們沒一點關係。”
王夫人敬佩地看著老太太,一想到自己的手段跟老太太比那就差遠了。賴家就是老太太養的這隻豬啊。
說到這兒,賈貴妃才算是放心了下來。
“既然老太太心裡有主意,就按老太太的想法去做吧。”
歎了一口氣又說,“貴太妃眼看著不行了,如今甄家也風雨飄搖,本宮要換一個貴人了。”
榮國府婆媳兩個對視了一下,“娘娘是怎麼想的?”
“還能怎麼想,這會兒能相信的也不過是以前的那些親朋故交罷了,老太太和太太回去跟家裡麵的大老爺和二老爺說說,平時和咱們以前的那些老親們多走動走動。大家關係以前就好,沒道理越來越生份了。”
婆媳兩個都明白了,一起點頭答應。
雖然未來該怎麼辦賈貴妃心裡明白,但是想到如今的處境,仍然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
“也不怕跟老太太和太太說實話,這宮裡冷冰冰的,如今看著繁華一片,到底是有些不得意。”
“娘娘是想……?”
“還是想要養個孩子,眼看著本宮的年齡越來越大,往後可能生不出來了。”說到這裡忍不住哭了起來。
老太太沒法再拿“皇後娘娘比您年紀大就能生出來,往後您也能生出來”的話跟賈貴妃說。
婆媳兩個這一次都有些不知所措。
賈貴妃哭哭啼啼了一會兒自己擦乾了眼淚,“前幾天在太後娘娘跟前看到了今年生的兩位公主和一位皇子。那真是嬌嬌軟軟,本宮忍不住想抱一抱,可惜的是每個都不能抱。”
“娘娘……”
老太太和王夫人眼淚都跟著掉下來了。
賈貴妃趕快破涕為笑,“我也不過是有感而發罷了,這些話放到心裡麵沒人說,今天看到了至親的麵,說出來也能緩解一二。老太太和太太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對了,我這邊有些上好的茶葉,還有一些不錯的手串金珠,都準備好了,等老太太和太太走的時候帶走,回去給妹妹們和寶玉用上也是我一片心意。”
婆媳兩個站起來謝了賞賜,走的時候兩個人的心裡都沉甸甸的。
王夫人和老太太婆媳兩個在路上商量著剛才在宮裡麵聽到的事情。
王夫人的意思是去林家給賈敏低一回頭,“然後把咱們家三姑娘送進去,要是三姑娘年紀小,把二姑娘送進去也行。
不管是誰生下了一男半女,咱們娘娘也有一個依靠。再說了,姐妹們在宮裡一心一意,也比咱們娘娘如今沒個人在旁邊扶助強。”
老太太心裡麵也不是沒考慮這種辦法,隻是很快地否認了。
“這件事不可再提,咱們家又不是破落戶,姐妹同侍一夫到底有些不好聽。更何況皇後娘娘那邊能容下一個表妹,不會容下兩個表妹。”
王夫人在車上使勁揉自己的手帕,“皇後娘娘就有些過分了,這是不給咱們娘娘一點兒活路啊。剛才出來的時候問過娘娘身邊的那些宮女,她們說平時去皇後娘娘跟前請安,皇後娘娘就刁難咱們家娘娘,這哪是姐妹就是仇人啊!”
老太太聽到這裡也有些生氣,不過還是嗬斥了王夫人一聲,“這能怪誰,還不是你以前把事情做絕了。”
“兒媳婦也沒想那麼多,哪能想到姑太太用的是林家老太太留給娘娘的嫁妝。”心裡麵一想當年還是黃毛丫頭的皇後娘娘嫁妝如此豐厚,就不該攔著賈璉娶她。
要是當年這位主兒嫁到了榮國府,現在就沒這麼多事兒了。家裡麵有銀錢貼補日常,宮裡麵的娘娘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過日子。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要說不後悔那是假的。
老太太想到當初也有些生氣,覺得王氏目光短淺。
算了算了,都已經過去了,說這些沒意思。娘娘的事情再從長計議吧。
老太太想到這裡把手往火盆兒上麵伸了伸,“今年冬天冷著呢。”
“今年冬天有些冷,說不定過幾天就會下一場大雪,瑞雪兆豐年,有一場瑞雪是咱們皇家的福氣。”皇帝在兒子們跟前說了這句話之後,心裡麵卻想著前幾天太醫在自己跟前說的話,冬天太冷了,每到極冷或者極熱的天氣,對於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來說,就像是在渡難關。
渡過了多活一年,沒渡過那就要去閻王殿點名了。
麒麟倒是沒想過其他事情,專心致誌地回想了一下往年凍死人的數目。
“這樣的天氣,說不定還有一些乞丐會被凍死,要不要讓順天府加緊巡視,也讓官府開一些倉庫救濟那些乞丐。”
皇帝點了點頭,“往年凍死二十個的也有,四五十個的年份也有。大部分都是一些無家可歸的,官府也不是沒說過以工代賑,隻是有些人寧肯當乞丐也不肯去乾活。”
鄒吾就在旁邊問了一句,“那怎麼辦?他們年年等著朝廷救濟嗎?”
皇帝伸手摸了摸鄒吾的小腦袋,“沒事兒,過年之前江南的事兒能處置完,到時候大駙馬回來了讓他接管京城這一攤事兒。”
說到這裡對白澤說,“現在你自己選,是從你母後手裡接一個小莊子的當一回莊頭,還是跟著你姐夫給他打下手,做一回小吏。”
白澤看看父親再看看哥哥,有幾分迷茫。
“姐夫不是還沒回來嗎,兒子再想想吧。”
皇帝點頭答應了,鄒吾就是個好湊熱鬨的,“那我呢?兒子去乾什麼?”
“你多讀書就好。”皇帝說到這裡,忍不住看了大兒子和二兒子一眼,心想這倆小子也不是不聰明,怎麼沒有鄒吾這樣有靈氣。
看看鄒吾,平時做事兒沒一點靠譜的,但是人家一旦吟詩作對,那真的是才華橫溢。他上麵的所有哥哥捆在一起都沒他這麼有才華。
想到這裡,皇帝使勁兒用手擼了一下兒子的後腦勺,“多讀書好好練字,人家不說曹子建才高八鬥嗎?咱爭取才高九鬥。”
說完又輕輕的拍了一下鄒吾的後腦勺,鄒吾恬不知恥很大聲的答應了一聲。
白澤在一邊不服氣的撇了弟弟一眼,不就是會寫幾句歪詩嘛,有什麼大不了的,還才高九鬥,你想才高九鬥問過天下讀書人同意嗎?
過了一會兒,外邊紛紛揚揚地下起雪來,雪下的很大,一轉眼宮城的屋頂上全部蓋了一層雪。
兒子們圍在身邊,皇帝有一種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感慨。
鄒吾仗著年紀小擠在父親腿邊,皇帝摟著小兒子,忍不住感慨了一聲,“還是你們母後會起名字,‘鄒吾,大若虎,五彩畢具’,若是把五彩比作才氣,那真的是太對了。”
白澤忍不住了,“父皇,此言差矣。我母後給他起這個名字都後悔了,母後常說就應該給他起個名字叫饕餮,不然對不起他那張嘴,見到什麼都想吃,看見椅子就恨不得啃兩口。”
“你胡說,我才沒有看見椅子想啃兩口呢。明明是你想讓我叫饕餮,對不住了,母後早就給我起名了,你來晚了。”
白澤故意裝著不在意的樣子輕哼了一聲。
鄒吾對著二哥鼓著包子臉。
皇帝到了這個時候分外有怨念,這要是兩個女兒乖乖巧巧的該有多好。
一手摟著一個兒子,幸好麒麟已經大了,不和弟弟們爭寵。
皇帝剛覺得鬆了一口氣,就看到外邊有一個太監一身雪的闖了進來,在門口拍掉了身上的雪花,急匆匆的來到皇帝跟前,“回稟皇上,西園來信了,說是貴太妃有些不好。”
皇帝聽了之後,嘴角微微挑起,“人上了年紀……要什麼藥材隻管送去,也隻有儘人事聽天命了。”
太監答應了一聲又退了出去。皇帝急著找老婆分享這個好消息,帶著這三個兒子到了甘露殿,把三個兒子趕到旁邊的偏殿裡麵讀書,兩口子帶著小兒子說悄悄話。
“我這心裡高興,最好明天來人報信說那老妖婆死了,如此一了百了,活著的時候恩恩怨怨在死了之後一筆勾銷。老頭子不是想讓她和他自個兒葬在一起嗎,就葬在一起,除了沒有太後的名分,哪怕讓我用太後的葬禮去葬,我也認了。”
“雖然心裡高興,臉上好歹收一收。”
“在我娘子跟前收什麼,你我都對彼此了解的這麼透徹了,還有什麼要藏著掖著的,來來來娘子,天冷了讓為夫抱著你取暖。”
琳琳推了他一把,“正經點兒,你兒子在這邊呢。”
皇帝低頭一看,兒子流了點口水,小嘴動了一下,能看見嘴裡的小米牙。
“哎呦,咱們獬豸長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