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趕走了,店裡的夥計也來了,是對踏實肯乾的兄妹。
哥哥年紀不過十六歲,妹妹則是十四歲,說話都挺伶俐。
他們是在福田院長大的,十二三歲後便自己出來討生活,平日裡他們仍住在福田院裡,每日早早趕到店裡來做開店準備。
見到薑若皎已經挑了一車食材回來,兄妹倆麻利地幫忙把食材卸下,齊齊將它們搬到地窖裡去放好。
兩人又去把店裡收拾停妥,才放出今天的菜式正式把大門打開迎客。
薑若皎讓薑映雪回後院讀書去,自己轉到廚房忙碌起來。
她年紀小,父母又是出意外沒的,沒來得及把拿手好菜都教給她,所以接手食肆時一開始也不過賣些麵食而已。
薑若皎從小愛吃麵,自己便也愛學著做,再加上力氣還不錯,擀出來的麵條又勁道又好吃,哪怕湯底澆頭之類的比父母做的略差一些,倒也能留住不少老食客。
鄰裡雖不敢為她們姐妹倆出頭,平日裡還是憐她們姐妹二人相依為命,遇著喜慶事也會拖家帶口出來吃頓好麵照顧照顧薑家食肆的生意。
如今薑若皎接手食肆快三年,做麵的手藝越發熟練,同時也不忘對著家傳菜譜學些新菜式。
這期間她不定時放出一兩樣看看食客反響如何,基本把薑家父母留下來的那點菜式琢磨得差不多了。
很多食肆有一兩樣拿手菜就差不多了,根本不會費心去琢磨旁的新菜。
薑若皎卻不是那種容易滿足的人,既然決定要守住薑家食肆,她心裡有著不少新鮮想法想要去嘗試。
隻是在妹妹出嫁前一切都得以穩妥為先,絕不能貪心冒進。
薑若皎心裡想著事,手中的動作也沒停。
今日她賣的是裙帶麵,麵條削成微寬的裙帶狀,再佐以奶白色的鮮湯。
與彆家不同的是,薑若皎隨手便能在湯麵勾出雲山紋,雲山之下依稀可見裙帶縹緲,影影綽綽宛如水中仙。
這倒不是她們家傳的手藝,是薑若皎將學堂裡學來的畫技稍加運用改出來的,靈感源自於時下流行的茶百戲。
周圍的鄰裡不怎麼吃這一套,不過附近便是州學,每逢休沐日便有不少州學生員會出來覓食。
立冬這日正好是州學休沐的日子,薑若皎專門把今日的招牌麵食換成裙帶麵,為的就是做這些讀書人的生意。
對薑若皎來說,隨手運勺勾畫幾下便能留住客人,著實是再劃算不過的買賣。
隻是當初教她畫的先生真要知曉了,說不準會罵她一身銅臭玷汙了丹青二字。
左右先生們也不會來這種小食肆吃飯,薑若皎也就沒再多想。
到了飯點,果真有不少州學生員結伴而來。
他們大多直接朝著兩個夥計說自己要一碗裙帶麵,還有些講究多的竟點起了湯麵來,有的說自己要“獨釣寒江雪”,有的說自己要“牧童遙指杏花村”,有的說自己要“小荷才露尖尖角”,都是此前聽人吹噓過的樣式。
兩夥計在店裡乾久了,記性都練出來了,麻溜地把他們的話往廚下複述了一遍。
到裙帶麵上桌,州學生員們自然又是熱烈地討論了許久,都對自己沒見過的湯畫格外感興趣,直說這小小食肆著實臥虎藏龍。
還有些沒點新花樣卻趕巧碰上新樣式的生員更是喜出望外,呼朋喚友讓他們來看自己麵碗裡的新鮮圖樣!
一通忙活下來已是午後,薑若皎終於可以坐下來歇歇。
她給兩個夥計勺了碗湯,接著給自己也盛了一碗,稍稍補回剛才耗掉的體力。
薑若皎之所以費心滿足這些生員的要求,心裡其實存著看看他們裡頭有沒有適合的妹婿人選。
她們父母都不在了,妹妹的婚事自然得由她來操持。
門第太高的人肯定看不上她們家,這些生員卻是正適合,他們之中不乏有才華的寒門子弟,有上進心的話想來能考個功名。
日後她給妹妹多備點嫁妝,再看看能不能資助妹婿去赴考,到時候隻要是有那麼一點良心的人都會對妹妹好。
午後沒什麼人來吃飯,薑若皎讓兩個夥計守著店,徑直去了後院尋妹妹說話。
過了年妹妹便十三歲了,合該開始物色妹婿人選,這事她不能自己做決定,還得先和妹妹通個氣。
薑若皎先把早上買的胭脂取出來給薑映雪。
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正是愛俏的年紀,拿到胭脂哪有不歡喜的。不過薑映雪想到自家姐姐都沒胭脂,不由說道:“阿姊,我們一起用!”
薑若皎道:“我整日都在廚房裡,塗胭脂作甚?到時候被油煙一熏,怕是要成花臉了。”她不再多聊胭脂的話題,改為拿起薑映雪練的字來檢查,看看她這幾天有沒有偷懶。
薑映雪小心翼翼地坐在旁邊,生怕薑若皎看出她中途跑去看話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