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世子是個膽子大的,見治事齋夫子隻是就事論罰,並沒有不喜他們的意思,又推說壇裡還剩下一點兒酒,不如兩位夫子幫忙喝掉。
治事齋夫子見寇世子是這麼個沒臉沒皮的家夥,什麼氣都消了。他與陳夫子對望一眼,想著正是重陽佳節,罰都罰過了,喝了這碗酒也無妨。
於是兩位夫子也分了一碗酒,在寇世子的慫恿之下陪著他們舉碗喝了。
薛玉泉他們挨了罰本來有點不請願,見夫子們這麼給他們麵子,心裡又鬆快下來。
院規是院規,夫子們人還是很好的!
接下來一個月,他們這兩撥人承包了書院的灑掃工作。
他們為了更方便彼此,湊在一起把書院分成好幾個區域,每個人按著住處、講堂的遠近選定自己負責哪兒。
大夥一點都不覺得是在受罰,反而像是在做什麼重要部署,討論得非常起勁。
後來旁人看到他們一大早拿起雄赳赳氣昂昂掃帚掃地,都覺得稀奇得很:怎麼感覺這群家夥一起受個罰,倒像是得了嘉獎似的!
一個月的灑掃處罰過去後,陳夫子他們把薑若皎她們搗鼓出來的灑掃分工方案拿去了,說是以後方便拿來罰人。
陳夫子說著還多看了薑若皎和寇世子一眼,那眼神的意思明顯是“以後說不準還有你們的份”。
寇世子不服氣地道:“我們才不會再受罰!”
十月中旬又到了休沐的日子,薑若皎兩人又一次騎驢回城歸家去。
楊峰清他們也要回家,出書院時自是一路同行,後來半路上大夥各自分散,等走到楊婆婆的茶攤前已經隻剩下他們三個人了。
薑若皎兩人坐下來喝碗茶歇歇腳,看著楊峰清動作利落地幫楊婆婆收拾著茶攤。
楊婆婆見事情都給孫子搶著乾完了,隻得笑嗬嗬地招呼起薑若皎和寇世子來:“上次多虧了你們幫我給峰清送鞋子。”她說完還轉頭叮囑楊峰清,“你是當師兄的,以後在書院裡要多看顧看顧師弟知道沒?”
楊峰清點頭笑道:“那是自然。不過薑師弟他們朋友多得很,可輪不到我來照看。”
楊峰清說的不是虛話,不管薑若皎還是寇世子,身邊都聚攏了一批稱得上是誌同道合的好友。
薑若皎道:“還是要的,往後興許有許多事還得師兄幫忙。”
楊婆婆道:“需要就開口,不必和他客氣。”
薑若皎兩人歇了一會,吃了點東西填飽肚子,彆過楊峰清祖孫二人再次上路。
楊峰清目送他們兩人騎著驢子離開,手上的動作沒停,繼續幫楊婆婆收拾著茶攤上的東西。
孫子都回來了,楊婆婆自然也不想張羅茶攤了,把板車推過來將桌椅茶爐之類的統統放上去。她還和楊峰清感慨:“你這兩個師弟長得可真俊,為人也沒得說,要不是見他們人這麼好,我當時也不好腆著臉讓他們幫忙送鞋子去書院。”
楊峰清道:“薑師弟他們自然是極好的。”
楊峰清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不免又想到了薑若皎的身份。
一個多月的時間已經足夠讓他弄清楚許多東西。
比如他現在已經知道寇世子來鶴慶書院報到前剛定了親,定親的對象正好姓薑。
要說他們這位薑師弟是薑家遠親,所以旁人都沒聽說過他,倒也說得過去。
不過據楊峰清所知,薑家姐妹都將要嫁入高門,可其他薑家人卻沒沾半點光,反而還有人把他們當初逼迫薑家姐妹二人交出家財、試圖侵吞薑家父母遺產的齷齪事傳揚開去了。
不少薑家人麵上無光,壓根不敢再進城和薑家姐妹倆攀關係!
既是如此,寇世子又怎麼會和哪個薑家遠親這般要好?
楊峰清琢磨了一陣,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
直到有次看見薑若皎兩人親親密密地挨在一起說話,一個猜測才驟然浮上楊峰清心頭:如果根本不是什麼遠親,而是寇世子的未婚妻本人呢?
這就能解釋為什麼平西王會選擇一個商戶女當世子夫人了。
寇世子性情跳脫,沒個定性不說,身邊還圍繞著一群老是慫恿他做這做那的狐朋狗友,所以選世子夫人當以才德為上!
楊峰清推測出了薑若皎的身份,也沒和任何人提起,連陳夫子都沒說。
薑若皎在書院裡過得如魚得水,與柳春生他們往來得十分頻繁,還深得諸位夫子的歡心。
連平日裡不喜歡與學生打交道的岑夫子都對她另眼相待,時常給她安排額外的功課,可見她的才學和品行都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
這是許多生員根本做不到的事。
更讓楊峰清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寇世子居然能讓未來的世子夫人到鶴慶書院念書,並且讓她自由地與其他生員往來。
要知道許多迂腐的讀書人哪怕家裡就那麼點薄產,也不樂意自己的妻子出去拋頭露麵!
光憑寇世子的這番做法,楊峰清便感覺他們這位世子日後應當與彆人不太一樣。
隻是不知道這種不一樣是好事還是壞事。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楊峰清斂起思緒,拉起板車隨楊婆婆一同歸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