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妻倆出了戶部,二話不說領著人直奔周老尚書家。
周老尚書其人也是個傳奇,他曆經三朝都是個尚書,既沒有被波及,也沒有被提拔,杵在戶部這麼要緊的位置上壓根不挪窩。
中間廢太後也曾想把他挪走,安排自己人頂上,可頂了不到兩個月,國庫的錢就跟不上了,沒有人學得會周老尚書的“雖然國庫沒什麼錢了但是拆拆東牆補補西牆還能勉強夠用”的神奇技能。
眼下周老尚書已經七十三歲,去年開泰帝登基時他沒上表請辭,仍是帶著戶部的小年輕們重建戶部籍冊。
到今年年底看乾得差不多了,周老尚書才正式上表乞骸骨還鄉。
對這位紮根戶部三十餘年、勉力維持朝廷財政平衡的老臣,開泰帝是十分優待的。
自從知曉周老尚書去意已決,開泰帝考慮到他家鄉麟州可能有邊患,專門派了一支兵馬過去屯田,想以此保護這位老臣不受賊寇所害。
一路上,薑若皎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交換著對周老尚書的了解,最後覺得放周老尚書回他老家麟州太可惜了,得想個辦法把周老尚書留下來。
“麟州太遠了,要不讓他們去清平縣和外祖父他們玩兒,到時我們去看外祖父外祖母的時候也可以順便去請教周老尚書。”太子殿下說出自己的想法。
薑若皎道:“要是能留下來自然是極好的。”
兩人說話間已經來到周府門前,他們來得及,身邊也沒帶多少人,更沒有準備什麼拜帖,隻得讓人進去向周老尚書說一聲。
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周老尚書家的門房眼力勁也不差,一瞧薑若皎兩人的衣著便知曉他們的身份。
門房趕忙把他們往裡領,順便打發身邊的小子前去報個信。
周老尚書府邸不大,園子一眼就能看個遍,薑若皎兩人隨著門房往裡走了一段路,就見一位身穿道袍的老者邁步走了出來,雖已須發皆白,身姿卻依然筆挺,瞧著精神矍鑠,灼亮的雙眼更是一點都不像是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這便是周老尚書了。
“不知殿下與娘娘駕臨,未能相迎,還望殿下和娘娘恕罪。”周老尚書說話不疾不徐,雖說著告罪的話,身板卻一點都沒彎下。
太子殿下上前拉著周老尚書就往回走,跟回了自己家似的,嘴裡還說道:“這麼冷的天,您在屋裡等著就是了,要是受了寒可怎麼是好。也是我們來得急,沒有提前讓人來說一聲!”
周老尚書看了眼太子殿下抓上來的手,頓了頓,終是沒掙脫。
三人圍爐坐定,太子殿下左看右看,好奇地問道:“您兒女都不在京城嗎?”
周老尚書笑道:“都不在,兩個兒子在外地任職,兩個女兒嫁人了,老妻又臥病在床,不能出來見客,家裡便比較冷清,殿下莫要見怪。”
太子殿下道:“不見怪不見怪。”他眼珠子一轉,立刻計上心來,“既然您夫人生病了,何不在京城多留些時日,讓太醫上門好好把您夫人治好再說。”
周老尚書道:“都是老毛病了,雨雪一來就下不了床,想治好怕是挺難。”
太子殿下道:“可不能總想著什麼老毛病,病了就得讓太醫過來瞧瞧,我聽人說看病這事兒得‘病向淺中醫’。要是每次都想著隻是老毛病忍忍就過去了,錯過了治好的機會怎麼辦?”他說著也不等周老尚書反對,立刻命隨行的內侍跑太醫院一趟,把擅長給老人看病的太醫都請過來給周老夫人會診。
周老尚書本想推拒,一琢磨又覺得太子殿下的話不無道理。他說道:“那就多謝殿下了。我白活了這麼大的年紀,竟沒有殿下想得周全。”
太子殿下被這麼一位看起來極睿智的老臣誇了,尾巴立刻就翹了起來。
他自覺已經和周老尚書拉近了關係,開門見山地向周老尚書說起他們的來意,說是想了解了解往年大雪成災是怎麼個情況。
周老尚書沒想到小夫妻倆急匆匆跑來竟是為了這事兒。
見太子殿下和薑若皎都齊齊看著自己,周老尚書便細細給他們講了起來。
他記性好,過去三十幾年裡哪一年雪下得大、哪一年雪下得早他都記得一清二楚,哪一年壓塌了多少房子、凍死了了多少人,他都能隨口說出來,仿佛把每年的受災情況都刻進腦子裡去了。
太子殿下一開始還隻是好奇地旁聽,到後麵簡直聽得瞠目結舌,恨不得把周老尚書的腦子換到自己腦袋裡。
等周老尚書講得口乾了,他麻溜地幫周老尚書把茶滿上,轉頭對薑若皎說道:“以前我覺得你記性最好,現在一看,你比周尚書可差遠了!”
薑若皎橫他一眼,沒好氣道:“我如何能跟周尚書比?”
周老尚書早就聽聞太子與太子妃感情好,見他們這般相處也不覺稀奇。他笑著說道:“我平日裡也就忙手頭那點事,自然就記得清楚些,哪裡談得上記性好。
太子殿下可不這麼覺得。
本來他們就準備想辦法留下周老尚書的,見識過周老尚書的博聞強記後更是不樂意放人。
這會兒太醫隨著內侍過來了,太子殿下立刻道:“彆的事先不提,我們先讓太醫去給老夫人看診吧!”
周老尚書與妻子感情頗好,一生隻有這麼一個發妻,府中沒半個妻妾,自然不會拒絕太子的好意。
周老夫人得知是太子夫妻倆來了,還給她請了太醫,忙讓人把周老尚書喊進房裡,邊讓太醫給她把脈邊數落周老尚書:“你怎麼回事?這麼要緊的客人上門了,你也不和我說一聲,真當我是下不了床的殘廢不成?”
周老尚書道:“你這一走路就渾身疼的,哪經得起折騰。殿下與娘娘都是極和氣的人,肯定不會怪罪我們。”
等旁邊的太醫問其診來,不等周老夫人說話,周老尚書就一一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