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一點不慫,直言說道:“你這是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了!”他梗著脖子和開泰帝杠,“我要是聶大將軍,眼瞅著朝廷又不給人又不給糧,早就反他娘的了,哪還顧著守什麼雁門關!”
開泰帝本來氣得不行,見到太子殿下久違地和自己硬杠,氣倒是少了大半。他說道:“行,你既然覺得該撥人撥糧增援聶家軍,就把你這些想法寫寫清楚,明兒上朝你當著所有人的麵給說說。”
太子殿下道:“說就說,誰怕誰啊!”他說完拔腿就跑,準備回去和薑若皎討論這折子該怎麼寫。
沒想到柳春生他們都還在。
既然人挺齊,太傅也在旁,太子殿下便把剛才的爭執囫圇著講了,想了解了解他們的看法。
得知太子殿下直接說開泰帝心有猜疑,眾人都不免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到底是親父子,換了旁人說這種話可是犯了大忌諱的!
哪個皇帝能容忍有人這麼蹬鼻子上臉?
太傅在朝多年,見慣了大風大浪,自己還曾因為直言敢諫被貶謫去外地,對太子殿下的做法是欣賞的。
他讓太子殿下幾人都坐下,讓他們各抒己見。
薑若皎自然是和太子殿下一個意見。
將士們守土安邊,朝廷不能拖後腿。
柳春生聽了也直點頭。
楊峰清卻道:“聶家軍在北方諸州聲望極高,如何能保證朝廷的錢糧送過去不會養出隻中山狼?”
中山狼便是個忘恩負義的典故。
據傳趙簡子在中山打獵,一箭射中狼後腿。
那狼可憐巴巴地向東郭先生求助,東郭先生十分憐憫,把它裝進書囊幫助它躲開了趙簡子。
沒想到那狼度過危機後竟把東郭先生給吃了!
這正是朝廷中許多人的考慮。
當初廢帝在位時,聶家軍就屢次抗旨不遵,一點都沒把朝廷放在眼裡。
雖說當時廢帝那情況大夥都滿腹怨言,可輪到自己執掌朝堂,不免又生出幾分警惕來!
薑若皎道:“若沒有聶家軍守住邊境,我們如何能安然地坐在這裡談天論地?要知道當初父皇興兵北上,京城根本沒有反抗之力!倘若來的不是父皇,而是草原人,如今京城百姓怕都成了兩腳羊,我們即便身在西南不可能幸免於難!如今朝廷懷疑聶大將軍不會順服,聶大將軍未必就不懷疑朝廷不堪效忠,我們既然受了邊關將士的庇護,便該敬重他們厚待他們、該讓他們看到朝廷的誠心,而非像廢帝那樣朝拋頭顱灑熱血的邊關將士亮出刀鋒!”
楊峰清啞然。
太子殿下道:“說得好!”他激動地抱著薑若皎親了她臉頰一口,“我就這麼往折子裡寫!”
薑若皎:“…………”
薑若皎推開太子殿下,提醒他有旁人在。
他們兩個人獨處時也就算了,在旁人麵前這麼得意忘形做什麼?
楊峰清和柳春生也就罷了,這會兒還有太傅在!
太子殿下也察覺自己鬨騰習慣了,都沒想起還有旁人在。他一點都沒覺得不好意思,還樂滋滋地道:“你們再接著說說,集思廣益多給點意見讓我明兒到朝堂上舌戰群儒去。”
既然太子殿下想要朝廷拉攏和重用聶家軍,楊峰清也沒再提反麵意見,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商量起來。
太傅一直沒作聲,坐在旁邊聽他們指點江山。
到了中午,薑若皎想到太後還病著,等柳春生兩人出宮後又和太子殿下一起前去看望太後。
太後已經能坐著用膳了,見小夫妻倆又相攜而來,她笑著邀他倆坐下一起吃。
薑若皎見太後精神很不錯,放下心來,與太後說起太醫已經出發去西南的事。
當初鶴慶先生沒少幫太後和開泰帝的忙,這事兒於情於理都該和太後說一聲。
太後聞言頓了頓,歎著氣說道:“兩邊隔得這樣遠,等太醫走到那邊也不知病情會不會惡化。他就是個死心眼的,你們陳夫子都到京城來了,他偏就是不願來。”
太子殿下見太後麵含憂色,顯見是挺擔心這位老朋友,立刻道:“早知如此,我就讓人偷偷把他綁了,直接塞車上一並帶來京城!”
太後莞爾:“都說‘士可殺不可辱’,你這樣做的話,他醒來後必然下車就走。”
太子殿下嘟囔了一句“怎麼這麼麻煩”,又和太後講起聶家軍的事。
太後到京城來都沒管過外朝的事,聽太子殿下說起朝廷的爭執,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淡了下去。
太子殿下沒注意到,薑若皎卻發現了。
薑若皎拉住太後的手說道:“夫君一定會勸服父皇,不叫朝中那些人再拖下去。”
太後神色稍緩。
她拍拍薑若皎的手,讓薑若皎不用太擔心。
太子殿下也說道:“對,祖母你放心,明兒我就會把朝中那些人統統辨倒,讓他們早點把錢糧撥過去!最好再多派點人過去,直接把草原人打服打怕,再不敢欺負我們邊關的百姓!”
太後一手抓著薑若皎,一手抓著太子殿下,說道:“你們都是好孩子。”想到孫兒剛才說的那些爭論,她的眼底染上幾分鬱色,“你們父皇要是再猶豫,你就問問他,是不是忘了自己身體裡流著一半雲家的血!是不是忘了自己剛上戰場那會兒也曾哭著說要是有錢糧兵器許多好兒郎本來是不用死的!才當了那麼幾天皇帝,就開始學他父兄的作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