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樓銷毀了那份血緣鑒定,他著手調查江宓的身世,發現這孩子無父無母,十歲那年正值壽山療養院鋪天蓋地的主旨出台,好心的鄰居把他送到療養院治療。這孩子一直都是普通病患,後來才被老爺子看中收養。
秦海樓作為唯一的知情人,沒有公布這個秘密,其他秦家人自然也不得而知。
老爺子的忌日快到了,一家人又湊在老宅開了一場家宴。沒有外人,隻有直係親屬。
秦家人表麵上都在為父親的去世落淚,實際上他們才不關心老爺子一周年忌日這種事。
他們隻關心一年期滿,根據羅律師的指示,他們是不是能拿到遺產了?
丈夫破產,變賣彆墅,前妻寄律師函控告兩夫婦虐待孩子、要求索回撫養權等等,沒有老爺子給擦屁股後,秦海鶯夫婦這一年可難捱了,銀行欠款下達了最後通牒,所以他們繼續這一筆錢。而秦海清畫畫生涯夭折後也閉門不出一年,不管走到哪裡人群都是嘲笑奚落的聲音,他隻想趕緊拿到一部分錢,隱姓埋名遠走海外,等消息平息後再回國重新開始。
其他兄弟姐妹也各有盤算。
這一年,一家子沒少打傻子的主意。
可傻子福大命大,硬是有驚無險地挺過來了。
江宓心說,如果他真是傻子,有九條命都不夠這一家子玩了。
一屋子還在尬聊,秦海鶯指著牆上的老照片,假惺惺落淚道:“父親去世得太突然了,生前我覺得他蠻橫□□,對我和阿敬的事插手太多,現在才明白,有爸的孩子是塊寶……”
董敬安慰妻子:“爸爸是一個好人,你也彆太難過了。”
那張老照片是秦嚴崇四十歲時在國外照的,他目光炯炯有神,威嚴又自滿,他人穿著乾練的工裝,腳踩在漁船邊緣,手裡高高抓著一條大魚,身後是驚濤駭浪不斷拍打的黑色礁石。這條魚真的體型龐大,肉眼估算,應該有幾百斤,據說這條魚,當年還破了國外釣魚比賽的記錄。
秦海鶯哭道:“四十歲爸爸還能跟海浪搏鬥,是一名鐵骨錚錚的硬漢,五十歲卻撒手人寰,命運真是不公。”哭訴完,她似乎哀傷過度,撲倒在丈夫懷裡。
秦海清也歎息道:“這就是命運吧,父親一生崇拜海明威,連死前病症都隨了偶像的路子。”
他平時是一個文藝青年,感慨的角度都與常人不同。事實也確實如此,老爺子幾乎跟曆史上那名偉人患了相似的病症,年輕時不顧一切的拚搏,後來肝腎炎症、肌肉痙攣、高血脂、極度嚴重的偏執和抑鬱症等,幾乎百病纏身,直接將人擊垮。同時秦嚴崇還患有敏感多疑神經質的毛病,排斥家人的接近,還瘋狂改遺囑拿家裡人開涮。
而在上世紀的美國,海明威也曾捕捉過一條大魚,重達800斤的馬林魚,魚的尖端高聳如西洋劍。秦嚴崇也熱衷釣魚比賽,說一句偶像也不奇怪。
大家感慨萬千,江宓看了照片,卻唯獨在意一點,這個給老爺子拍照的人是誰呢?
老爺子的目光是全然的信任,墨鏡、船艙窗戶模模糊糊的反射出,拍照者應是一名成年男性。
可秦家人都在場,根據這個話題衍生出了當年。秦海鶯感歎說自己十年前還在讀大學,當年的教授正是丈夫董敬,她沉浸在校園與愛情之中,錯過了父親瀟灑的英姿;秦海樓當年還十六七歲,在國內貴族私立學校念書,他跟秦嚴崇關係淡漠,就算給他機會,他也不屑去國外為對方捧場;其餘的兄弟姐妹更是年齡還小,不可能有勇氣在驚濤駭浪的礁石邊為自己父親拍照;羅律師等人十年前還未加入秦嚴崇的助理團……
那這個拍照之人是誰,就得打一個問號了。
當然也可能隻是江宓多心,在意一個無關緊要的細節。
眼看時間逐步接近尾聲,他從房間裡拿了幾張畫紙,一一站到秦家人麵前,黝黑的眼珠子凝視著他們,像小信差一般白嫩的右手抓著畫,右手則負責遞,嘴裡還道:“送給哥哥姐姐。”
“哦還有禮物呢,阿宓真乖。”秦海鶯伸手去接,親親熱熱開口,董敬也麵帶微笑,夫妻倆都清楚江宓如今的地位,他們的傻弟弟秦海清偷雞不成蝕把米,反捧紅了江宓這個傻子。如今傻子的博客粉絲無數,一幅簡簡單單的兒童畫能拍出幾萬到十幾萬不等數額的美金,他們當然不會拒絕。如果缺錢了轉手賣出去,還能應一下急。
看清這個禮物是什麼後,秦海鶯精致的妝容僵硬在臉上,一股血氣衝上了頭頂,董敬的表情也凝固了,再也裝不出儒雅。
這幅畫跟傻子一貫的記事風格沒什麼兩樣,顏色很誇張,但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畫的是什麼——老爺子當天晚上的遇害經過。
第一幅畫是送給秦海鶯夫婦的,自然畫的是夫婦倆一人在廚房下藥,一人望風的場景。
畫紙上的藥粉末極為誇張,有點像廚房的胡椒粉,但秦海鶯知道,那是能讓體內血脂糖量濃度瞬間高達百倍的藥,本就患有嚴重糖尿病的人,血糖過高容易誘發並發症致死。
她知道老爺子晚上有喝咖啡助眠的習慣,所以攪和在咖啡裡。她不知道得逞沒有,因為根據管家邁克的證詞,後來秦海清、秦海焰後腳也來過,互相也爆發過爭執,期間馬克杯被舉起,砸中了花瓶,所以管家聽到花瓶摔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