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屍體,兩人若無其事地回到人群,第二日天光大亮,也許是了結一樁心事,沈銘晟受不了困意,睡著了。
江宓拿著一瓶礦泉水,清洗自己的雙手,血汙已經擦得乾乾淨淨,聽到某一個動靜,他長長的眼睫微動,淡白的嘴唇微微啟動:“出來吧。”
樹後走出一個少年,月光照耀出他英俊的眉眼,潑墨般濃黑的頭發下是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臉。他正表情陰沉地注視著江宓,周身壓抑著一種風雨欲來的氣息。
“大晚上看到一出戲,愛與奉獻,真夠偉大哈。”周海樓說話陰陽怪氣,“你說,恰好看到這一幕的我,要不要做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把事情捅出去?”
“你跟蹤我。”江宓用的是肯定句。
“是啊,我跟蹤你,我就想看看一對狗男男大晚上不睡覺在乾什麼,沒想到卻看了一出好戲。”周海樓爆發出來,他的口氣冷厲又火爆,為自己先前的自作多情而氣血翻湧。
如果他目擊到的是一個表白現場,沈銘晟把江宓拒絕了,他還沒那麼火大,可偏偏他看到了,江宓在幫沈銘晟毀屍滅跡,全程沒有提到一句喜歡,他心裡的黑洞才擴大了,嫉妒像硫酸一樣澆騰腐蝕著他的內心。
江宓沉默地看著他,並不反駁。
兩人氣氛劍拔弩張,周海樓開始口不擇言,“這出戲我沒看到就算了,既然看到了,我就不能坐視不管,你擾亂司法調查。你想代替沈銘晟坐牢,我偏偏要讓他去坐牢!”
“你敢說出去試試。”江宓拿起水果刀,眸子冷如冰雪。
月光下,刀刃反射出一片鏡子般的光。
“你想殺了我?”對上江宓平靜的目光,周海樓心跳陡然慢了兩拍,一股冷氣從腳底竄了上來,他整個人震驚得說不出話,江宓在威脅他,江宓居然為了幫沈銘晟隱瞞秘密,想殺了他?這種翻臉不認人的絕情,讓周海樓心狠狠一墜,喉嚨像卡了魚刺一般,內心感受用痛徹心扉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在江宓心裡,他是沈銘晟的墊腳石,可以說殺就殺,一點也不重要是嗎?
那麼多場秀過來,江宓從沒對這個人說過這樣的重話,可惜做戲要做全套。誰讓周海樓拿的不是心上人劇本呢,話雖如此,可當江宓看到周海樓兩眼紅腫、淚水瑩眶的臉龐時,他還是下意識伸出手,“如果你不說出去,我會對你好的。”
“滾,我不稀罕!”大少爺猛地揮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江宓站在原地,注視著他離去的背影。這一夜,他沒有回營地,他還得按照劇本演。
在江宓的安排之下,幾人發現了那三具屍體,爆發出毛骨悚然的尖叫。蔣冀忍著衝天的血腥氣,上前檢查屍體,“屍體露天放置,已經冷了,死因是失血過多。”
江宓恰好在這時回來了,他衣服上染著血跡,幾人頓覺毛骨悚然,下意識退了幾步。徹夜未歸、衣服上的血漬……他們不相信這是巧合,江宓也直接承認了,“我做的。”
除了周海樓不合時宜的一聲巨大冷哼,沈銘晟茫然又感動,其他三人都麵露懼意,等半個小時過後,他們從恐懼中慢慢回過神,細微的思考開始冒頭:這不對勁,江宓不是有槍麼,他為什麼不用槍,選擇的是水果刀。
與此同時,另一邊戰場。
江純安的食物和水隻夠他三天,到了第四天他饑渴難耐,終於埋伏在一個灌木叢裡,對同班一個戴眼鏡的瘦弱男生下手了。
從對方登山包裡搶過一瓶水,他咕嚕咕嚕喝完,緩解了喉嚨冒煙的痛苦後,看著眼前倒在血泊中的屍體,他才恢複了冷靜。
意識到了自己殺人的事實。
“我是未成年,我一開始隻想搶劫,沒想到對方太柔弱,一刀就死了,我隻能算過失殺人,如果聘請一名金牌律師為自己辯護,刑罰會比較輕……可我不想坐牢,不管是半年還是一年,我都不想。”
“我是一名人人眼中的天之驕子,我的人生履曆不能有汙點。我不想遭人白眼,我不想被人鄙視……”喃喃自語的江純安,突然話鋒一轉,語調上升了幾個度,狂亂地拍著大腿笑道:“啊對了,何必那麼麻煩!”
他從口袋裡掏掏撿撿,沒找到什麼可以證明是江宓的物品,隻好抓住屍體的手指,在柔軟的土壤上慢慢寫字:江……宀……
寫到這裡就停下,偽裝成受害者沒寫完就斷氣了。
江純安給自己留了一點餘地,宀既可以是江宓的宓,也可以是江純安的安,可任所有看到屍體的人,第一個反應絕對是江宓動手殺人了。他本來就是一隻名聲惡臭、攪得人不得安寧的鯰魚,對沙丁魚怎麼下手也不過分。
知道江宓拿到槍的僅僅是少數人,江純安也不知道。因為在教育測試的第一天,大庭廣眾之下,他隻見到江宓背起一個登山包第一個人走人。當時江宓的身影過於冷酷果斷,再加上有同學驚恐地提到了水果刀,這很巧地給了江純安一個暗示:江宓很可能拿水果刀殺人。這個錯覺也是江宓有意為之,江純安果然很容易就掉入了這個陷阱。
所以他栽贓陷害得心安理得。
“他是我哥哥啊,他是賤種生的孩子,從小惹我母親不高興,他為我做點犧牲怎麼了?”懷抱著這樣的心理,他殺戮欲逐步放大,一路殺了不少同學,甚至還剖開同學的肚腹,進行醫學研究,“我未來想當一名德高望重、受人尊敬的醫生,這些研究是有必要的。”
研究完的屍體鮮血淋漓、慘不忍睹,已經無法複原,江純安便在屍體旁邊毫無心理負擔的寫下江宓的名字,嘴角不忘揚起笑容。江純安還不知道,他的所有行為都放大在屏幕上,引起了軒然大波,讓網友們惡寒。
沒彆的,在同一片天空下,同父異母的兄弟表現竟截然相反。一個小心翼翼為心上人保駕護航,一個卻不斷動手、以惡毒的理由栽贓陷害。
【太搞笑了,國民基因庫檢測出江宓是壞種子,林官員說其他孩子都是好種子。結果壞種子手裡至今一條人命也沒有,其他被國民基因庫檢測的好種子,手都洗不白了】
江宓再度開啟記憶宮殿,讓這個輿論達到頂峰——
依然是那個天氣晴朗的午後,一雙幼嫩白淨的手抱著小貓,熟練地撓著貓咪柔軟的下巴,小貓發出可憐兮兮的叫聲,寶石藍般的貓瞳含著淚水,似乎在哀求。
所有人看不見男孩的臉,隻聽到一句輕輕的笑聲:“真可愛,難怪那個賤種也那麼喜歡你。我還沒有解剖過貓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