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淮南水患,巡撫朱霄奉旨賑災,計延宗的父親計清時任梧州知州,散儘家財賑濟災民,以卓異上報朝廷,此後提拔入京為工部郎中,三年前朱霄被查出在賑災時貪墨瀆職,因此牽連出計清,但計清始終不曾認罪,最後不勝拷打,死在獄中。”
廖延拿起卷宗,雙手奉於元貞:“這是與此案相關的案卷。”
元貞懶得看,隻問道:“計延宗這幾天都在乾什麼?”
廖延知道他的性子,便將卷宗放在書案上,道:“計延宗前天去了周家。昨天去了黃新的舅舅陶子安家裡,陶子安是二十多年前的傳臚,做過翰林修撰、侍讀,計延宗送給陶子安一匣古墨。從陶家出來後,計延宗去書齋買了懷素和鐘繇的草書拓片。”
草書。元貞輕嗤一聲,這是皇帝的喜好。
皇帝性子溫和,對外一直以楷書示人,唯有身邊親近的人才知道,皇帝最愛的,其實是草書,狂草。懷素、鐘繇、張旭,這些草書大家的真跡皇帝都有收藏,時不時拿出來賞玩摹寫。
計延宗應該是從陶子安那裡得到的消息,大約是要抓緊習練草書了。這個人,上道很快。
隻是他進京已有半年,除了最開始向他投靠外並沒有太多動作,怎麼突然間瘋了一樣,到處活動?元貞一時想不透,索性撂下了:“西院那邊怎麼樣了?”
廖延知道他說的是明雪霽,他們夫妻兩個住在西邊小院裡,所以每次元貞提起她,都隻說西院。“明夫人還在屋裡鎖著。”
居然還在鎖著。一連鎖了三天。他明明說過讓她來找他,也特意讓大夫隻給開了兩天的藥,給她一個找他的理由,她硬是不肯找。這個滿腦子貞潔的女人,明明膽小得像兔子一樣,偏偏有些地方又執拗得很。
元貞垂著眼想著,餘光瞥見門外人影一晃,監視西花園的侍衛來尋,廖延告罪出去,不多時又進來回稟:“明夫人央求張老太太幫她找明孟元過來。”
“哦?”元貞劍眉微揚。
明孟元,她那個一心巴結老子好繼承家業的兄弟,她該不會那麼蠢,以為明孟元會救她吧?
西院。
明雪霽抓著門板,努力把門縫扒開一些:“娘,你信我,隻要這件事情辦成,我爹一定還會重重謝你。”
重重謝她。張氏眼前晃過上次明家送來的厚禮,可真是闊氣啊,成匹的綾羅綢緞,整整一百兩銀子,還有兩支人參,她拿去鋪子裡問了價,幾十兩一支呢,她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麼多錢。張氏心裡癢癢極了:“真的?”
“真的。”明雪霽急急點頭,“隻要你叫阿元過來我跟他說清楚,我爹一定會謝你。”
張氏心癢到了極點。方才明雪霽隔著門叫住她,說自己想通了,願意跟計延宗和離,徹徹底底給明素心讓路,說明家盼著的一直都是這個結果,隻要她能把這件事情辦成,明家一定高興得很,一定會重重酬謝她。張氏上次沒答應休棄,主要是覺得明雪霽不會答應,怕逼得太狠了鬨出人命,如今本主都同意了,那她還有什麼猶豫的?
歡歡喜喜說道:“行,我這就讓小滿給你兄弟捎信!”
要走時忽地想起來,忙又停住:“是不是得跟延宗商量一下?”
“彆!”明雪霽脫口說道。
門縫裡露出她有些慌張的臉,張氏皺眉:“怎麼?”
明雪霽緊張到了極點,拚命編著理由。她也說不清為什麼要攔住張氏,也許是直覺,也許是上次元貞說過,計延宗不會和離。上次跟計延宗談的情況,隱隱也印證了這點,她都已經提出和離,計延宗可以順水推舟答應下來的,可他始終沒有鬆口。她總覺得這件事,可能不是她想的那麼簡單。“相,相公是個好,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