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靜悄悄的沒有動靜,邵七隱在陰影裡耐心等待著。
“少主,”一條黑影悄無聲息靠近,“院子裡外都有暗樁,屋裡那個丫鬟也是練家子。”
邵七也看出來了,方才那個名叫青霜的丫頭出來倒水時,手腕一翻,就知道是好手,而且不像是他們這些江湖路數,更像是正規套路訓練出來的人。以她眼下的處境,身邊怎麼會有這樣的丫鬟?院裡院外那些暗樁,又是誰安下的?
邵七沉吟著,突然聽見隱約的兵器聲,又一個手下匆匆趕來:“少主,咱們的人被發現了。”
行蹤已然泄露,再待下去也無益,邵七一掠而起:“撤。”
黑夜裡幾條影子掠出高牆,又過不多時,明家大宅屋脊上,邵七輕輕落下。
“少主,”守了多時的手下迎上來,“姑娘的墳找到了。”
邵七神色一緊:“在哪裡?”
“埋在城外獨嶺,是燒化的骨灰。”
邵七麵色鐵青。除非瘟疫或是無人認領的屍首,否則極少燒化的,明睿居然把發妻的屍首,燒了。“吳媽媽呢?”
“姑娘過世沒多久就不在了,骨灰埋在姑娘旁邊。”
邵七沉默著,許久:“捎信回去,就說,我要多待一陣子。”
站在屋頂居高臨下望著,主屋燈滅了,明睿和趙氏睡了,偏院裡明孟元還在燈下算賬,白天裡他試探過,明明他帶的是極品好茶,明孟元卻各種挑刺,極力壓價,是個精明勢利的人。
這個家裡唯有她,還能找到熟悉的影子。
明雪霽第二天醒來時,眼底下有淡淡的灰色。一整夜翻來覆去想著元貞的事,幾乎就沒合眼,匆忙梳洗了往主屋去找計延宗,他既然是皇帝的眼線,也許已經收到了消息。
趕到時計延宗已經走了,明素心正跟張氏拌嘴:“規矩是英哥定下的,以後家裡不管拿什麼東西都必須經我的手,就算是母親也不能例外。”
張氏不服氣:“我是你娘,我拿點東西怕什麼?”
“如果是我的東西,母親拿了也就拿了,可有些東西不是我的。”明素心神色從容,顯然很有底氣,“前天母親趁著廚房沒人,開我的櫃子拿了兩盒鮫鯊翅賣了,那兩盒翅是彆人托我爹寄賣的,隻是暫時放在我這裡而已,那人還寫了委托書,上等排翅,每盒售價二十兩紋銀。單媽媽,把委托書拿來給老太太看。”
單婆子果然取出來一張按著手印的委托書,舉起來給張氏看,張氏驚訝著,還是不服氣:“拿了就拿了,多大點兒事。”
“昨兒那人不想寄賣了,我爹派人來取,取回去一數少了兩盒,已經鬨起來了,還要去衙門告我爹。”明素心道,“我爹是做大生意的,名譽受了損失以後還怎麼能行?這個鍋我爹也不能背,到時候衙門審問,我也隻能供出來是母親私自拿走賣了。”
張氏這才有點慌:“少了多少你添上就行了,扯什麼衙門!”
“我沒錢,我從嫁進來到如今一直在填窟窿,錢都花光了。”明素心這些天被她盤剝得狠了,頭一次看見她慌張,心裡彆提多痛快。這法子是趙氏想出來的,如今她所有貴重的東西都說是彆人寄賣,還找心腹人寫了委托書,若是張氏再偷拿,大不了撕破臉鬨到衙門,“母親不肯賠的話,那就隻有去衙門了。”
張氏徹底慌了,一疊聲叫著明雪霽:“雪娘啊,你來評評理,哪有做媳婦的這麼跟婆婆算賬的?”
明素心也看她:“姐姐要是大方,替娘還上這筆賬也行。”
“我也沒錢。”明雪霽淡淡說道。狗咬狗,多熱鬨,讓她們繼續咬吧,“我得去鋪子裡了,楊姑姑還等著我。”
轉身離開,身後兩個人高一聲低一聲還在吵,熱鬨得很。
開張第二天,客人沒有第一天多,多數都是四鄰八舍買了自家吃的,明雪霽如今知道,這些人才是日常最大的客流,是以店裡也進了許多物美價廉的品種,一時間人來人往,忙了一上午。
下午時楊齡來了,迎著她殷切的目光搖了搖頭:“彈劾很多,眼下還沒出結果,不過世子已經醒了,你不要著急。”
明雪霽想再問問,又羞恥著不敢開口,他那樣不肯低頭的脾氣,這兩天關在宮裡,一定很煩躁吧。
“我得去趟國公府,”楊齡專門拐到這裡就是給她傳個消息,說完了,急急忙忙就走了,“這邊你先照應著。”
明雪霽目送著她的轎子走遠,心裡沉甸甸的,遙遙望見邵七背著包袱,帶著笑從大街另一頭走來:“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