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韶棠坐在銅鏡前,細細地描了眉,她活得精致,每日的妝容也都一絲不苟,絕不會虧待自己半分。
沈玉案今日不當值,坐在軟塌上看著她。
蘇韶棠透過銅鏡覷向他:“往日沐休,不是也不得清閒?”
沈玉案笑了下:
“再忙碌,也總得給自己放放假。”
蘇韶棠撇嘴,她是個享樂主義,永遠搞不懂工作狂的想法。
係統不停地催促她,她哼哼唧唧地道:
“我給你準備了生辰禮。”
本來挺正常一事,但經過昨日,蘇韶棠總覺得不對勁起來。
沈玉案很意外。
繡娘早就將做好的衣服送到了聞時苑,絡春一聽夫人的話,立刻轉身去取了錦盒。
被係統不停念叨,這身衣服,蘇韶棠也是多多少少用了心思的。
錦盒被打開,沈玉案本以為隻是一件普通的衣服,他有自知之明,他還不配讓夫人在他身上多費心思。
夫人能記得給他準備生辰禮,本就足夠讓他驚喜了,沈玉案不敢多求。
但細看下,沈玉案才發現了不對勁。
現下的冬服為了保暖都很重,穿在身上沉甸甸的,讓人覺得抬不起手臂來,甚至一眼看過去,顯得格外臃腫。
夫人準備的也是一件棉服。
沈玉案伸手拿起,才發覺這身冬服很輕,他不著痕跡地捏了捏,不僅輕,也很薄。
沈玉案不由得沉默下來。
京城的冬日很冷,穿著這一身輕薄的冬服,他怕是連半日都撐不過去。
他近日有得罪夫人嗎?
送人禮物,都是希望得到反饋的,蘇韶棠觀察著沈玉案的表情,漸漸地眯起了眼眸,語氣危險:
“你不喜歡?”
沈玉案想都未想,立即反駁:“並不是!”
蘇韶棠語氣涼涼:
“那你這幅表情是什麼意思?”
沈玉案仔細斟酌著語句:“夫人,這冬服會不會太單薄了點?”
蘇韶棠費了心思才讓府中繡娘做出的羽絨服,哪容得沈玉案挑三揀四的?
她冷著一張小臉:
“今日你就穿這一身。”
沈玉案一頓,還想要爭取一下,就聽夫人冷笑一聲:“不要,就扔了。”
沈玉案立刻妥協:
“我這就換。”
蘇韶棠依舊麵無表情,彆當她不知道,沈玉案肯定覺得她還在害他!
侯府的規矩,但凡設宴都是在前院,這條規矩是蘇韶棠嫁過來後才定下的。
今晨剛停了雪,化雪時最冷,沈玉案原以為穿了這身冬服後,會凍得渾身僵硬,可當他從聞時苑回到前院時,才驚覺出不對勁。
哪怕是平日中穿著厚重的棉服,他在這種天氣下,仍是會覺得渾身冰冷。
身上的冬服單薄,穿上去輕便很多,可這一路走來,沈玉案竟覺得比原先的冬服還要暖和。
沈玉案快步上前,攔著冷著一張臉的蘇韶棠,低頭道歉:
“是我誤會了夫人,請夫人原諒我一次。”
好心好意替他備了這份生辰禮,反倒遭他誤會質疑,不論擱在誰身上,心中都不會舒坦。
更遑論性子本就嬌氣的夫人。
沈玉案知錯就改,低頭得十分快,道歉態度也格外誠懇。
“夫人不高興,罰我罵我便是,萬不可憋在心中。”
蘇韶棠彆過頭去,不搭理他。
沈玉案過了好久,才低聲問:“不知這冬服是由什麼做成?”
蘇韶棠真的惱了:
“你還在懷疑我?!”
她伸手就要推他,被沈玉案一把攥住,沈玉案輕聲:
“夫人誤會,並非懷疑夫人,而是這冬服輕便保暖,若製作簡單,那護城的侍衛和百姓都可以穿上。”
“便可少死許多人。”
他最後一句話聲音明顯低落了下來。
就在這時,係統默默顯示了近幾年被凍死的人數。
一串串數字出現在蘇韶棠眼前,蘇韶棠怔住,半晌,她才煩躁地說:
“鵝毛。”
她不是什麼好人,她明知道這世道不和平,有人在受苦受難,仍然能夠保持奢侈浪費的作風。
沈玉案安靜了許久,忽然說:
“夫人心善。”
蘇韶棠不喜歡彆人誇她心善,這樣會把她架到一個道德高處,她冷不丁道:“不要胡說。”
沈玉案稍頓,他察覺到夫人很排斥“心善”這個詞,但他不解。
但夫人分明做了很多利民利生的事,例如水泥、冰塊和如今冬服,如果夫人想,她可以借此牟利萬金,但她沒有。
沈玉案抬頭,他眼眸中一片透徹清醒,溫和道:
“夫人,我為官數載,算不得清廉,但我替百姓做過幾件好事,便自得地稱自己為好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