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烏丸熏一覺醒來,隻覺病痛全消、神清氣爽,就是有點熱。
明明都是夏天了,卻還蓋著厚厚一層羽絨被,能不熱嗎?
烏丸熏抬腳蹬了蹬被子。
......竟然沒能踢開。
整床被子都被嚴嚴實實地捆在她身上啦。
烏丸熏把自己扭成了毛毛蟲,終於成功從被子的束縛中掙脫了出來。
呼吸到了微涼的空氣,她深深呼出一口氣,抬起兩條腿“啪唧”壓在厚重的被子上,腦袋抵在枕頭上,向上抬起雙手,用力伸了個懶腰。
“烏丸警官,早上好。”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烏丸熏的動作猛地一頓。
她僵硬地轉頭,對上了安室透那雙微微含笑的灰紫色眼眸。
烏丸熏:“!”
烏丸熏想起來了,昨天自己發燒了,降穀先生給她喂了藥......他、他還在房間裡,看樣子一整夜沒睡......是一直在照看自己嗎?
烏丸熏“嗖”得收回了自己空中胡亂撲騰的手腳,一下子縮回了被子裡,動作快得都出現了殘影。
“安室先生早上好。”她隻從被子裡露出了一雙眼睛,“昨天晚上麻煩你了......”
烏丸熏內心的小人正欲哭無淚地使勁兒跺著腳——為什麼總會被上司看到自己的糗態啊嗚嗚嗚?!她的形象,又又又沒了。
安室透看出了烏丸熏的小尷尬,貼心地沒有提及剛才所看到的畫麵,伸手覆在她的額頭上探了探溫度。
“嗯,已經退燒了呢。”安室透朝烏丸熏笑了一下,“烏丸警官要起床嗎?半個小時前蘆屋市的警署派了警察過來。”
烏丸熏趕緊點頭。
“那我先去外麵看看情況。”安室透倒了一杯溫水放在床頭櫃旁邊,走出房間,將房門掩上。
聽到關門聲,烏丸熏鬆了口氣。
等她洗漱好,換上昨天晾乾的衣服,外麵也差不多處理好了。
一行人一起去了蘆屋市警署。
做完筆錄之後,烏丸熏又馬不停蹄地去了房地產管理部門做了過戶手續。
——至於那麵金鐘,齋藤直一郎提出要帶走,烏丸熏也沒有阻攔,作為交換,要求他們即刻搬走。
等烏丸熏辦完一係列手續,捏著房產證從房屋管理所出來,已經是下午了。
她啟動自己的勞斯萊斯幻影。
鬆田陣平、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排排坐在副駕駛座上。
就在這時,一輛白色的馬自達停在了她側麵。
車窗搖下,露出了安室透那張陽光帥氣的池麵臉,招牌式的笑容和他頭頂的金發一樣燦爛。
“好巧啊,烏丸警官,又見麵了。”
鬆田陣平聽到熟悉的聲音,飛到窗邊,手肘擱在車窗邊沿上,撐著小下巴露出半月眼:“怎麼又是這個金發混蛋?即使看了好幾次了,我還是沒法習慣降穀這家夥過分燦爛的笑容,笑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萩原研二半趴在鬆田陣平的肩膀上:“降穀笑得不是蠻好看的嘛,深得我真傳。”
諸伏景光看著仿佛戴上了半永久麵具的安室透,輕輕歎了口氣。
烏丸熏的視線越過車窗上趴著的三個小腦袋,看向安室透:“安室先生還沒有回東京嗎?”
她記得安室透是和少年偵探團的那些孩子們一起來的,少年偵探團他們回去了,安室透還沒回去呀?
降穀先生從來不會無的放矢,他留在蘆屋市、找上自己,肯定還要有所行動。
“我是蘆屋人嘛。”安室透笑眯眯道,“難得回來一趟,準備多留兩天。烏丸警官接下來趕時間嗎?不急著回去的話,我請你吃飯。”
烏丸熏眨了眨眼睛,感覺明白了什麼,視線警惕地往周圍掃來掃,不動聲色地配合道:“好啊。”
烏丸熏開著她的粉色勞斯萊斯幻影跟在白色馬自達後邊,一路開到了一家私房菜館。
包間裡,烏丸熏把門窗關上,確認沒有竊聽器和微型攝像頭,這才開口道:“安室先生,是有什麼任務嗎?這家餐館有什麼作奸犯科的問題?”
安室透看著烏丸熏煞有其事的嚴肅表情,愣了一下,失笑道:“烏丸警官,你誤會了,我隻是很喜歡這家餐館的小菜,所以想要分享給烏丸警官。”
烏丸熏不信。
不過安室透既然這麼說了,她也不追問,坐下來享用了一頓美食——這家餐館味道的確不錯,特彆符合她的口味呢。
飯後,安室透摸了摸口袋,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露出了些微尷尬的抱歉的神色:“糟糕,我好像把我的鑰匙落在黃昏彆館了。”
烏丸熏恍然大悟。
原來降穀先生是想要去黃昏彆館啊。
也是,四十年前烏丸蓮耶造成的黃昏彆館慘案還沒有查清楚,他們零組負責的那個黑衣組織又爆出和烏丸家有關係,降穀先生把黃昏彆館當作一個調查的突破口,也是理所應當。
但降穀先生為什麼不直接和自己說?
如果怕隔牆有耳的話,也可以用工作郵件聯係自己呀?
為什麼要繞那麼大一個圈子呢?
降穀先生真的是一直在兢兢業業扮演著“安室透”的角色呢,一舉一動都符合安室透的人設......
對了!
烏丸熏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降穀先生是在用這種以身作則的隱晦方式提醒她,絕對不可以暴露安室透就是降穀零這個秘密,不管有沒有人在盯梢、有沒有人在監聽,她都要用對待安室透的態度去對待他。
如果她習慣了用對待降穀先生的模式和安室透相處,在危機關頭和緊急時刻非常容易露餡——畢竟人的下意識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進而引起其他人的懷疑,導致降穀先生的潛伏任務失敗。
之前是她想得太簡單了。
即使和降穀先生攤牌了,還是要時刻保持警惕,不過這次需要警惕的不是降穀先生,而是警惕來自外界的、探究的目光。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是時候將演技融入生活中了。
烏丸熏又學到了一課。
真不愧是降穀先生!
烏丸熏也演了起來:“那我們先回一趟黃昏彆館吧,反正也隻有不到半個小時的路程。”
“那就麻煩烏丸警官了。”安室透臉上的笑意更深。
今天這頓飯是安室透根據烏丸熏的口味和喜好,特意千挑萬選出來的餐館和菜品。投其所好之後,烏丸警官果然很好說話。
——安室透想要調查黃昏彆館,但是他不想把違法搜查那一套用到自己的後輩身上。當然,他也可以直接以降穀零的身份下達指令,烏丸熏多半會礙於上級的命令答應下來,可她心中究竟會不會因此留下疙瘩,就無從得知了。
所以安室透才會采取這種委婉暗示的方式。
若是烏丸熏不想自己的地盤被人搜查,她可以自己去黃昏彆館,把他故意留在那裡的鑰匙取來。
若是烏丸熏不介意,那就會讓他和她一起去黃昏彆館。
看烏丸熏的態度,對方並不介意,反而有點......躍躍欲試?
擁有如此的工作積極性,烏丸警官真是一位儘職儘責的公安!
有這樣一個靠譜的後輩和下屬,安室透心中深感欣慰。
**
二人驅車來到了黃昏彆館。
此時已是黃昏時分,如血一般的殘陽遙遙懸掛在西邊天際,為黃昏彆館鍍上了一層金色的薄紗。
安室透和烏丸熏將車停在後院,走進了黃昏彆館。
齋藤母子已經搬走了,能帶走的他們都帶走了,屋子裡空蕩蕩的。
安室透撿起沙發底下的一串鑰匙。
烏丸熏不由得感歎:“還好這張沙發是固定在地板上的,要不然也要被搬走了,到時候你的鑰匙也就找不到了。”
“安室先生,我們到處去看看吧,看看還有什麼被留下的。”
兩人順理成章地開始在彆墅裡探查起來。
因為能夠被搬走的家具、壁畫都被搬走了,所以探查起來也很容易,沒一會兒他們就一路逛到了三樓的書房。
書房裡也是空空蕩蕩的,隻有一架鋼琴被遺留在原地。
“誒,這架鋼琴也在啊。”烏丸熏不由得感歎了一聲。
“哦?”安室透敏銳地發覺這架鋼琴似乎另有故事,“這架鋼琴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嗎?”
烏丸熏把她之前在鋼琴下麵看到的一行血色的小字暗號和安室透說了一下。
安室透彎下腰仔細看了一下鋼琴底部的血字,眉頭微微蹙起。
這個暗號並非烏丸熏說得那麵簡單。
她之前從這個暗號推出鐘麵上的時間是在晚上隻不過是誤打誤撞了。
鋼琴底部的暗號,對應著另外一重機關。
安室透摸著下巴沉思片刻,而後打開了鋼琴蓋,開始在琴鍵上彈奏起來。
隻見安室透穿著一身簡約的白襯衫站在黑色鋼琴前,袖口卷到手肘的位置,肌肉線條漂亮又流暢,五指靈活地在琴鍵上彈奏著。夕陽斜斜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讓他半邊身體照耀在太陽的光線下,另外半邊淹沒在黑暗中。
力量與美在他身上表現得淋漓儘致。
烏丸熏眼中不由得劃過一絲驚豔:“安室先生,你還會彈鋼琴啊!”
情報搜集、格鬥、廚藝、車技、音樂......她就想問有什麼是降穀先生不會的嗎?
輕快而熟悉的旋律從他指尖傾瀉而出。
烏丸熏記得自己小時候經常聽到這首《七個孩子》的童謠。
她忍不住跟著旋律哼了兩聲:“小烏鴉,你為什麼哭?”
不過安室透彈奏的這個版本是升了兩個調之後的版本,後麵烏丸熏就唱不上去了。
一首升了兩個調的童謠歌曲很快就彈完了。
安室透認為這就是暗號所表示的意思。
但是一分鐘後,仍然無事發生。
就在安室透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結論的時候。
“哢嚓哢嚓哢嚓哢嚓——”
伴隨著年久失修老舊的生鏽了的機關開始轉動的聲音,整座黃昏彆館突然開始劇烈震動起來,天花板不住的抖動著,掉落下陣陣灰塵和牆皮,簡直就像地震了一樣。
安室透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身手敏捷地把烏丸熏推到相對安全的牆角,用自己的背部擋住脫落的牆皮。
烏丸熏趕緊伸手護住對方的頭部。
要是降穀先生聰明的腦袋被天花板上的磚瓦砸出了什麼問題,那絕對是全日本的損失!
好在,隻是虛驚一場。
劇烈的震蕩大約持續了半分鐘左右。
等震蕩停止,黃昏彆館也隻脫落了一點牆皮,兩人除了沾上了滿頭灰塵有些狼狽之外,並沒有受傷。
安室透收起他支撐在烏丸熏身旁兩側的手,烏丸熏也挪開了她放在上司頭上的大逆不道的手。
降穀先生的頭發還挺好摸的。
烏丸熏腦海中忽而閃過這個念頭。
安室透隻覺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
“是灰塵太多了嗎?”烏丸熏拿出一包紙遞給他。
安室透揉了揉鼻子:“有可能。”
等四濺的塵埃終於重新沉澱下來之後,天花板上一個黑洞洞的洞口赫然出現在兩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