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害怕?”安室透發現烏丸熏的身體在隱隱發抖,額頭上冒出一滴又一滴的冷汗。
安室透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烏丸警官,回答我,你在怕什麼?”
“我害怕......”烏丸熏下意識地重複著安室透的話,恍惚間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為什麼人性會這麼可怕呢?都二十一世紀了,竟然還有人會為了複活這種荒謬的事情,建立這麼大一個犯罪組織,還抓自己家族的小輩來做人體實驗?”
“更可怕的是,我在烏丸家生活了二十三年,甚至還親身經曆過,但是竟然從來沒有發現過這些事情......我眼中所看到的世界,真的有我想象中的那樣美好嗎?”
“那些所謂的美好和平,會不會隻是一個假象?花團錦簇的背後,是不是還藏有更黑暗的惡?”
“降穀先生......”烏丸熏茫然又無措地看向安室透,那雙向來洋溢著蓬勃朝氣的黑色眼睛中,此時充滿了空洞和迷茫,“正義真的能夠戰勝邪惡嗎?”
“當然!”安室透的聲音擲地有聲,紫灰色的眼眸緊緊盯著烏丸熏的眼眸,一字一頓道,“我始終相信,正義終將戰勝邪惡。”
安室透雙手按住烏丸熏的肩膀:“烏丸警官,你難道已經忘記了,你在警校畢業的那一天,對著櫻花警徽發下的誓言了嗎?”
烏丸熏喃喃:“......我將矢誌獻身於公民的利益,為捍衛國家安全、保障社會安定而不懈奮鬥。”
安室透抓著烏丸熏肩膀的手微微用力:“從我們穿上警服的那一天,我們就發誓要對得起這身衣服。我們警察天然就代表著正義的一方,若是連我們警方都不相信我們擁有衝破黑暗的力量,這個社會的秩序,也終將不複存在了。”
“作為一名警察,對正義的堅守是我們最重要的責任。可你現在在想什麼?你竟然害怕了?”安室透板著臉,語氣十分嚴厲,“被罪犯動搖了你的信念,這是一名警察最大的失職!烏丸警官,這次我對你很失望。”
烏丸熏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終是沒能忍住,隨著眨眼的動作,從眼眶中滾落,啪嗒一聲掉在了駕駛座的座椅上。
安室透一怔:“你哭什麼?彆哭了。”
這回安室透的語氣比之前柔和了不少,但是聽在烏丸熏的耳朵裡,還是非常的凶。
烏丸熏本就因為二十年前的真相而開始懷疑人生,現在又被對方厲聲嗬斥了一通,還說對她很失望什麼的,烏丸熏破防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嗚嗚嗚!”烏丸熏的兩隻眼睛就跟開了開關的水龍頭似的,眼淚不要錢似的刷刷刷往下掉,“我、我也不想這樣想!但是我沒辦法!我控製不住啊嗚嗚嗚!發生了這麼糟糕的事情!我是警察就不能有懷疑一下人生的權力了嗎?這不公平!嗚嗚嗚!”
安室透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認命攬過烏丸熏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好啦,你彆哭了。剛才我說話的語氣可能有點重,我先和你說聲抱歉,我隻是想要告訴你,這個世界固然有黑暗的一麵,但也有光明的一麵。”
“就像烏丸警官你,你就是從小生活在光明下的孩子。除了二十年前的那次綁架,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身邊的人都把你照顧的很好,你是在一個有愛的環境中長大的。”
“和其他人比起來,你其實已經足夠幸運了,不是嗎?所以我剛才才有些生氣,那麼多人努力為你營造出了一個陽光有愛的成長環境,可你卻這麼輕易地就被黑暗擊倒,還在質疑光明的存在,是不是有些沒道理?”
烏丸熏沒有說話,隻是悶頭趴在安室透身上,揪著他的襯衣抹眼淚,還在哭得肩膀一聳一聳的。
安室透等了片刻,沒等到烏丸熏的回答,便伸手附在她沾滿了淚水的臉上,把她埋起來的臉抬起來,強迫她和他對視。
“烏丸警官,你現在想清楚了嗎?嗯?”
烏丸熏抽噎著,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聽上去怪可憐的:“......清、清楚了,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胡思亂想的。”
這是還沒想清楚啊。
安室透又歎了口氣,突然朝烏丸熏的方向俯下身。
他將額頭貼在了烏丸熏的額頭上。
烏丸熏一愣,隻看見他紫灰色的眼眸在眼前放大,那雙沉甸甸的眼眸中,醞釀著一種極其堅韌又堅定的情緒,通過他們相貼的額頭,似要傳遞給她。
安室透認真地盯著烏丸熏的眼睛:“小薰,你彆害怕。”
烏丸熏又是一怔,這次是因為安室透驟然轉變的稱呼。
似乎隻過了一秒鐘這麼短,又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安室透放開烏丸熏,向後退開一點,又拉起她的手腕。
她的雙手不知何時緊緊握成了拳,安室透將她深深嵌在掌心中的十指一一掰開,然後用力握住她的手。
“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都不是一個人。”
烏丸熏怔怔地看著對方,冰涼的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讓她心頭一顫。
烏丸熏若有所感,眼淚又開始往下掉了。
是啊,她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