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很巧,陶陶處理完車子的事趕了回來。
“陶陶,帶桑偌回去。”季行時吩咐。
陶陶快步走近,將一袋東西放在了床頭櫃上,點頭:“好,”她看向桑偌,“桑小姐,我們回去吧。”
桑偌搖頭,餘光看到了袋子裡的東西,發現是住院所需的生活用品,聲音有些甕甕的,說:“行時哥不能用這種杯子,會過敏,重新買吧。”
陶陶不知道。
“好,”她迅速應下,有些歉意地說,“我這就……”
“不用麻煩,”季行時不怎麼在意,“其實這些這裡都有。”
畢竟這裡是西城最好的私人醫院,什麼東西都不會缺。
“回去吧,”捕捉到桑偌眼底仍有害怕和擔心,想到她對車禍的恐懼,季行時聲音下意識溫柔了分,“我沒事,彆擔心。”
十指始終攥著,無意識地在手心印下痕跡,紅唇翕動,桑偌仍是輕輕搖頭,低聲說:“行時哥,我呆會兒再走。”
見她堅持,季行時沒有再拒絕,想再安慰她兩句,餘光裡,他看到賀憬西站了起來離開。
像出現時一樣,無聲無息。
*
男人身形頎長,神色淡淡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起伏,唯有下頜線條似乎在漸漸緊繃,一股晦暗濃稠的死寂覆上其中。
謝秘書看著,腦海中回想方才病房裡的那一幕,桑小姐擔心她的經紀人,兩人說著話那種氛圍仿佛誰也融入不了,不禁心情更為複雜。
他擔心:“賀總……”
賀憬西恍若未聞,隻是呼吸節奏悄無聲息地變了變,一下下的,很沉。
他背脊挺直,長腿邁開的每一步也不曾有絲毫異樣,仿佛從來就沒有受過傷,然而在離開這一層病房在踏入電梯時,他手掌忽的撐上電梯內壁。
青筋隱約在手背上跳躍,他眉頭攏起,躬起了背。
“賀總!”謝秘書眼皮狠狠一跳,迅速將他扶住。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賀總額頭上有細細密密的冷汗冒出,且臉色已開始發白。
他擔心,又自責沒有早些發現,沒有勸住。
“沒事。”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了番,賀憬西半闔了闔眼吐出晦澀一句,而後緩緩直起了身,沒有讓謝秘書攙扶。
他的薄唇抿得極緊,分明是在克製。
謝秘書又急又懊惱,連忙按下電梯,又撥通先回病房等候的醫生電話,讓他做好準備。
沒幾秒,電梯停。
謝秘書下意識地就要去扶,然而還是被拒絕了,賀總根本不讓他碰,堅持自己一步步走回了病房。
醫生們早就準備好,一見賀憬西出現立即讓他躺回了床上,個個神情凝重。
一番檢查治療後,主治醫生嚴肅提醒:“賀總,如果您想儘早出院,希望您能好好配合休養,決不能再強撐,否則會留下後遺症。”
賀憬西背靠著床頭,聞言神色淡淡,無波無瀾地頷首:“好。”
醫生見狀,又囑咐了一堆注意事項才離開。
謝秘書等在門外,見醫生出來自然又要詢問一番,將叮囑牢記在心中,不過聽到最後他忍不住微微歎息了聲。
賀總如果能好好修養,在知曉桑小姐出現後就絕不會趕去見她。
唉。
他走了進去,欲言又止:“賀總。”
賀憬西嗓音似喑啞到了極致:“查一查季行時的資料,要詳細。”
謝秘書心下一驚,眉頭微微皺了皺。
這是……不會放棄的意思?
但他不會說,也不好說,隻應下:“是。”
賀憬西半闔著眸,眸底的暗色和沉寂被掩去,嗓音漠然:“你出去吧。”
謝秘書說是,無聲歎氣轉身要走,忽然想到什麼。
“賀總……”
“還有事?”
明明很淡沒什麼情緒起伏的一句,偏偏謝秘書感覺到了那股仿佛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生人勿近的冷意。
“賀總,”他硬著頭皮再走近了一步,從口袋裡拿出一支明顯是女生會用的淡粉色手機,“在停車場,桑小姐差點被撞到的時候手機掉了,您和桑小姐都沒看到,我忘了給桑小姐了。”
賀憬西驀地掀眸。
謝秘書將手機放到床頭櫃上:“賀總,那我出去了。”
他轉身離開。
很快,偌大的病房裡剩下了賀憬西一人,過分的安靜籠罩著。
賀憬西俊臉沉寂。
半晌,他伸手,將她的手機拿了過來,觸感微涼,就像在公寓時他碰到她肌膚的感覺。
他低眸,眸光深深沉靜又專注地望著手機,指腹無意識地輕劃過,屏幕亮起。
賀憬西呼吸微滯。
鎖屏壁紙,是她的照片——
她戴著輕奢寬沿草帽,一襲紅色長裙,墨鏡將她巴掌大的臉遮掩一半,她轉過了頭,唇角上揚笑得開心恣意。
明豔撩人。
在一起的兩年,她從未穿過這麼奪人眼球的紅色,襯得她更加膚白勝雪。
喉間悄然艱澀,心跳加速呼吸漸漸不順,賀憬西長指解開了兩顆紐扣。
想闔眼,卻意外發現她的墨鏡裡隱約倒映著一張明顯是男人的臉,同樣戴著墨鏡,似乎……也在笑。
“咚咚咚——”
敲門聲在這時突然響起,不疾不徐,莫名帶著平靜的力道。
不是謝秘書,也不是醫生護士。
心跳驀地漏了拍,賀憬西一瞬不瞬地盯著門口,溢出的嗓音沙啞而緊繃:“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