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光線籠罩而下,將賀憬西的身影拉得很長,他身形挺拔,偏偏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懇求意味隨之漾開,像是放低了姿態。
桑偌靜靜地看著他。
賀憬西亦是。
他漆黑深眸一瞬不瞬地緊盯著她,眸中隻倒映著她,唯有她,像是盛滿了無儘的深情繾綣,恍然給人種深愛的錯覺。
須臾,桑偌唇畔微揚。
“你們先上樓。”漫不經心的話語溢出,她仍和賀憬西對視著,仿佛也和他一樣沒有移開絲毫,但她的話是對陶陶和楊平說的。
話音落下,有一絲微弱亮光躥上賀憬西雙眸中,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桑偌。
桑偌渾然不覺。
陶陶謹記著慕庭周的吩咐,又始終懊惱著那晚自己的失職,她沒動,隻皺著眉頭說:“桑小姐,我留下來保護你。”
楊平更不可能走。
桑偌不甚在意地再開腔,語調雖淡,但纏繞著兩分不容置喙的強勢:“沒關係,上去吧。”
陶陶和楊平對視一眼。
“是。”兩人雖有疑惑和擔憂,但到底沒違抗。
電梯門重新合上。
安靜彌漫,隻剩桑偌和賀憬西兩人相對而立,不過幾步的距離。
隻要他主動,便能上前擁她入懷。
但賀憬西沒有。
沉沉視線緊鎖著她白皙臉蛋,喉間有晦澀翻騰,他克製著,低聲開腔:“拍戲累不累?”
語頓兩秒。
終究是忍不住,他視線不動聲色下移,掃過她如今仍平坦的腹部,隻一眼,他眸色更深更暗,垂在身側的一隻手握成了拳。
額角跳了跳,他悄然又鬆開。
“有沒有……”喉結滾動,他啞聲問,“不舒……”
“我沒有讓你等我。”
話音戛然而止。
賀憬西薄唇倏地緊抿,眼底那份極淡的亮光亦在瞬間消散得乾乾淨淨。
桑偌微勾了勾唇,有些涼薄的輕慢的笑漾開,她語調如故卻覆著層薄薄的嘲弄:“你發短信我就要回嗎?”
一股難以言喻的類似於無力的感覺湧出。
賀憬西眸光沉沉地望著她。
“不是。”他解釋。
頓了頓,他克製著平靜地說:“隻是想和你吃一頓飯,彆無它求,僅此而已。”
最後四字,像是從他的喉嚨深處低低地溢出。
桑偌長睫撲閃,聞言抿唇溫涼地笑了笑:“和你一起,然後被拍嗎?”
她沒有說完整,但賀憬西一下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被狗仔“意外”拍到照片或視頻,她和他的名字便會共同出現,扯上關係造就緋聞。
她認定他有預謀。
賀憬西眼眸頃刻間變得沉寂,像是突然有蘸水的棉花堵在了他的喉嚨口,沉悶的同時讓他呼吸不過來。
他半闔了闔眼。
她不信他。
幾乎是同一時間,他腦海中突然冒出了重逢那晚她和季行時在那家店吃東西的畫麵。
揮之不去。
下顎驟然緊繃,眸色變得晦暗看不透,他看著她,啞聲道歉:“是我沒有考慮周全,但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我保證。”
桑偌淺淺一笑,漫不經心的:“是麼?”
顯然,無論他說什麼都沒有用。
賀憬西沉默。
眸色再度沉了沉,他為自己辯解:“我不會那麼做。”
回應他的,隻是桑偌的不言語。
賀憬西喉嚨口像是被堵住。
半晌。
他像是妥協,說:“等你願意的時候。”注視她的目光始終專注深邃,他低低地再開腔,“進去吧,好好休息。”
話雖如此,他卻是一動不動,不舍也不願離開。
眼底溢出嘲弄沒有遮掩,桑偌嗓音涼懶:“既然僅此而已,吃了這頓,你離開。”
賀憬西呼吸微滯。
他很清楚她的意思,想要她答應一起去,吃完他便再也不能出現在她麵前。
長達半分鐘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兩個月,今晚一起吃飯,減少一周時間。”賀憬西望著她主動說,有句徘徊著的話情不自禁地跟隨著吐出,“不見你,我做不到。”
目光掃過她腳上的細高跟,胸腔那股窒悶悄無聲息地強烈,他克製著少見的緊張再說:“僅此而已,不會對你做什麼。”
眼角眉梢間盈著的淺笑仍在,神色不曾有絲毫的變化,聞言桑偌隻微揚了下唇轉身。
“桑偌。”賀憬西沉聲叫住她。
他叫她的名字,若有似無的深情纏繞其中;
桑偌睨他。
有情緒肆意橫衝直撞,眼角餘光再次不動聲色掃過她小腹,喉間艱澀難忍,賀憬西嗓音發啞:“穿高跟鞋會累,換雙鞋吧。”
他頓了頓:“我等你。”
紅唇揚起的弧度明顯了兩分,桑偌渾不在意沒有回應,徑自轉身準備重按電梯。
修長手指快她一步。
賀憬西站在她身旁,半步的距離,屬於她的淡淡香水味縈繞在了他鼻端,他側眸將她注視,垂在身側的手想要抬起觸碰。
“叮——”電梯門開。
她率先抬腳進入。
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賀憬西跟著進入,依然想要站在她身旁。
桑偌眼皮掀起睨他一眼,唇角勾起的弧度要笑不笑的。
賀憬西腳步微頓,最終和她保持了距離沒有靠近,密閉空間裡,隻有他和她,他像自我折磨卻也甘之若飴。
電梯很快在地下停車場停下。
“車在那邊,”賀憬西看著她征求意見,指了指不遠處那輛賓利,“坐我的車?”
他目光很沉。
桑偌平靜地和他對視,沒有言語,繼續自顧自地往前走。
賀憬西深深看她一眼,邁開長腿跟上,而後快她一步替她打開了副駕駛的門。
桑偌看到了。
但不過一眼,她便收回了視線,伸手就要去拉後座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