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帶來的不適在桑偌身體裡徘徊,強烈得猶如洶湧浪潮將她淹沒,她緊緊攥著拳,指尖無意識地用力,在掌心印下深深痕跡。
有股難以言喻的情緒肆意地橫衝直撞,想要衝出她的胸膛。
太難受。
貝齒咬住唇幾乎要將唇瓣咬出血,血管似乎也像是要爆裂,桑偌看著他,夢中的臉和他的一點點地重合,夢中的聲音依然深情繾綣。
如同此刻他看她的眼神。
他動了動,像是想要上前靠近她。
“轟”的一聲,桑偌腦袋徹底炸開。
不知何時緊繃的神經猛地繃斷,她近乎是不自知地拔高了音調脫口而出:“你傷我傷得還不夠深,還想再傷害我一次嗎?!”
賀憬西腳步倏地堵住,手中拿著的毛巾被他捏出了褶皺,喉間極端晦澀,他望著她發紅的眼眶,竟是發不出聲音。
他站定,背脊異常筆直,手背青筋隱約跳躍。
大腦混亂至極,嗡嗡嗡地作響,桑偌呼吸不受控製地變得急促,瞪著他的雙眸越來越紅,鼻尖的酸意像是要蔓延而上。
她攥緊指尖想要克製,卻另有止不住的寒涼和顫意漫上她肌膚。
明明不該這樣的。
可或許是難受一陣接著一陣似要將她吞噬,或許是今晚的夢讓她排斥,或許是先前被他惹惱的怒意沒有真正消散,或許是他的出現。
又或許是這段時間……
好像太多,桑偌分辨不清。
她更控製不住情緒,以至於在分手那麼久之後,此時此刻她第一次不受控地想起了她和他的過去。
她曾那麼愛他。
不顧哥哥的反對,極力說服哥哥終於換來兩年的約定,滿懷少女心思來到西城,終於站在了他身邊,以為能讓他愛上自己。
可後來呢?
隻是她撞了南牆也不願回頭,是她越陷越深,越來越愛他,但他根本就沒有真心,他不愛她。
她終於死心放下,可他卻……
越想,桑偌的呼吸便越是急促紊亂不堪,胸膛更是止不住地起伏。
賀憬西看見了。
這是他們重逢後她第一次有這樣強烈明顯的外露情緒,哪怕是那日他在她公寓,她也有些許失控,但遠不如此刻。
他僵在原地,看著她的眼神,想要上前,卻發現雙腳猶如被粘住,身體裡的血液也仿佛停止了流動,又在頃刻間溫度儘失變得冷冰冰的。
喉頭微動,他發不出聲音。
他忽然清楚地想起了分手那晚,自己說了種種的混賬話,又在她要踏出大門時,問出了更為混賬不能原諒的話——
【我對你來說不止兩年,這就是你的愛我?】
是他明明知道了她早就愛上了他,卻混蛋地用那樣的話傷害她。
瞬間,賀憬西下頜線條變得極為緊繃,呼吸更是極沉極重,他根本沒辦法辯解。
有濃稠澀意在他眼底翻滾,深埋身體深處的鈍痛悄無聲息地湧出,緩慢地流淌至每個角落,延綿不絕,經久不消。
僵硬的長指微動,薄唇掀動,他艱難地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句:“對不起。”
最無力最沒用的三字。
但此刻,除了這句,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他深知道歉無用,多說無用,她更不需要。
他從沒有無措的時候,直至和她重逢,什麼都變了。
呼吸節奏再變,狼狽覆上他眼角眉梢,眸底隱約泛著猩紅,他一瞬不瞬緊緊鎖著她臉蛋,嗓音啞透:“不會再讓你傷心,我會改。”
字字纏繞著緊繃和緊張。
“桑偌,我在改。”他不自覺地重複,僵住的身體終於動了動,他想要靠近她一些。
哪怕一點點。
桑偌卻是情緒再度失控。
屬於他的氣息隨著他的動作悄然靠近,想要將她籠罩,又見縫插針似的要侵入她的身體。
“賀憬西!”她爆發,聲音尖銳眼睫發顫,僅剩的冷靜失去,像是語無倫次,“你不是改,你不過……是想把我的傷口重新撕開。”
賀憬西倏然握緊了拳頭。
是他傷她太深。
“不是……”他艱難開腔想要解釋。
鼻尖酸意爆棚,終是往上侵襲至雙眸,桑偌胸膛劇烈起伏,哪怕極力想要克製卻依然無用。
今晚,她的情緒注定不受控製。
“從前我愛你時你從來都沒有給過我回應,”她緊盯著他,嗓音隱約發顫,“我不愛你了,你偏偏……要糾纏。”
胸口沉悶,呼吸有些不順,桑偌緊攥的指尖再度用力在掌心印下痕跡,另一隻手攥著薄被攥出褶皺,手背有青筋顯現。
喉嚨口像是突然被什麼堵住了一樣,她差點就發不出聲音。
她努力地想要恢複冷靜和清明,可好像沒辦法。
“賀憬西,”種種情緒圍繞著她,眼前像是有水霧浮現,她再開腔,微不可查地哽咽了一秒,“你到底……想怎麼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嗎?”
賀憬西仍僵站著。
燈光暖暈,然而籠罩在他周身的隻有死寂和孤涼,帶不來一絲一毫的溫度。
他的溫暖是她,近在眼前卻又好像隔了很遠很遠的她。
他再邁開長腿走至床沿,單膝跪地,是不管不顧更是情難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緊緊地握住:“桑偌,對不起。”
桑偌本能地想要掙脫,可他握得很緊,他的深眸更是沉沉地注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