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當場行醫(2 / 2)

紹王妃一一見過,目光尤其落在黛玉身上,細看了片刻,唇邊便帶笑:“好,真是好孩子。”

因怕露了行跡,隻好放開黛玉,又誇了三春姐妹:“都是靈秀的姑娘。”就命人一一送上表禮。

紹王妃說起話來很爽快敞亮,沒有絲毫古板之意。她大大方方道:“今日府裡為了還願,請了十幾位大師來誦經,又請了七八個道長來說因果,估計他們又要長篇大論個不住——隻怕你們年輕女孩子也不愛聽這些,我也不忍拘束你們在這裡從神似的站樁。”

“我們王府後花園極清淨的,你們姑娘家隻管去逛逛,過一個時辰再來,我安排了好玩的帶著你們玩呢。”

旁人還未說話,魏夫人先開口了:“王妃的脾性竟還是如同在家一般呢。當年在家時,就是最愛張羅新鮮玩意,帶著親戚們的姊妹和晚輩們玩。”

林薑不由想起:日子過得好,就容易保留年少性情,大約紹王妃一生沒受什麼磋磨,以至於性情不變吧。

吳老夫人抓緊功夫逮住林薑和黛玉:“自打過年去我那玩了一會子,可也有日子沒去了。”

林薑和黛玉不好說自己沉迷於寫書,沒事兒都不出院子,隻好笑道年節下要忙的事情多。

吳老夫人就心疼她們親人不在身邊,叫兩個女孩子獨立支撐著應酬。

林薑又問吳老夫人近來可好些。老夫人隻道:“你放心,自打你年前去針了一次又留了藥方藥膏的,我這頭一回年節下都沒發作疼起來。”

說來吳老夫人也是第一次見到林薑穿官服,不由道:“穿上官家衣裳氣度真是不同,你這一入太醫院醫術更好了。”

林薑就笑:“您都把我誇的不好意思了。您但凡有什麼不舒服的,隻管叫人送帖子到太醫院或榮國府就是了。”

吳老夫人再問著黛玉年下可有操勞著,說了好幾句,直到魏夫人身邊的丫鬟都來催她去聽講經,吳老夫人才放開兩人去了,走之前還嘟囔道:“老婆子活了這麼大歲數,還用聽他們講因果?我經過的他們都沒見過呢。”這才有些不情願地走了。

等長輩們都走了,剩下的姑娘們忽然將林薑圍了起來。

林薑嚇了一跳。

主要她們不光圍起來,眼神還很熱烈,搞得林薑覺得自己像羊誤入狼窩一樣。

她有些摸不著頭腦,畢竟這是她第一次作為姑娘參加閨秀們的宴席——從前在太後宮裡,她是帶著任務的公務員,與姑娘們都沒有說過話。

“小林太醫,久聞大名,可算見著真人了!”說話的姑娘看起來跟她們一樣十三四歲年紀,隻是看打扮,卻是個郡主服製。

林薑還不及發問,她就自我介紹道:“我是襄王府的長女周念汝。”

襄王林薑還是知道的,是皇上的兄弟之一,隻看這個封號是‘襄助’的意思,就知道這位王爺早早被太上皇踢出皇位候選人的序列,讓他老實去當襄助之王去。

而這位王爺也很風花雪月,襄都不襄了,直接躺平開始享受人生。

聽說襄王兒女一大堆,庶子庶女的數量俱是趕超皇上,目前還有隊伍越發龐大的趨勢。還好王妃硬氣,效仿著紹王府的規矩,給嫡長子請了世子,嫡長女請了郡主,絕了妾室們最大的歪心思。

這位周念汝就是襄王嫡長女,聽她開口就知道不是什麼靦腆溫柔的小姑娘——也非得如此有些男兒氣的豪爽直斷,才壓得住府裡那些稀奇古怪各有心思的妾室和庶妹們。

林薑行了個官禮:“見過郡主。”因這位郡主還沒出嫁,暫時也就沒有封號,外人隻稱呼一聲襄王府郡主。

周郡主顯然是這次姑娘裡地位最高的,所以被眾位姑娘拱了來出頭問道:“小林太醫,你的玉容膏還做嗎?”

林薑:??

接下來,她在一群姑娘們嘰嘰喳喳你說我補充的話語中,弄明白了真相:原來,大家都是奔著玉容膏圍上了她。

在如今的京城中,玉容膏已經成為了閨閣傳說。

齊陽長公主之子臉上傷痕深可見骨(謠言總是誇張的)用過玉容膏後就複原如初,至今仍在京城內鬥鷹走犬,呼嘯來去——他的臉就是最好的廣告。再加上貴妃的求之不得,提前預定,更讓玉容膏在誥命與小姐們心中更上一個台階。

到了她們這個地位,吃穿用度這種生活瑣事早就不發愁了,愁的是什麼呢,就是自己的麵子。

京中盛會無數,今日這個閣老過生辰,明日那個王妃過壽誕的,於是京中女人們,上到八十,下到八歲,都不免要外出應酬,各家各府的去露臉。

京中貴婦們的眼睛多尖,八卦傳得多快啊。誰要丟了個醜,那真是第二天就傳遍了京城。

而年輕姑娘們心氣兒則更高了,麵子也更嫩:她們誰都有幾個手帕交,也誰都有幾個彆苗頭的‘塑料姐妹花’,為了在公眾場合壓過對手的風頭那真是什麼心思都能挖空。

誰都想完美無瑕的出現。

衣裳首飾可以儘情雕琢:衣料選最新的,裁剪選最好的繡娘,首飾選最亮的珠子寶石,可是有一樁事是不由人的,那就是個人的肌膚狀態。

誰沒有出現過穿上新衣服帶上新首飾準備豔壓眾人的時候,發現額頭上冒出一顆大紅痘的尷尬?誰沒有經曆過衣飾完美,結果被人指出臉上肌膚乾燥,香粉胭脂卡出了紋的窘迫?

動不動跳出來的肌膚問題,這簡直就是閨閣姑娘的一大恨。

林薑忽然就明白過來了。

她忽略了很大一個市場啊。

當時她抽到祛疤的時候,隻想著藥用給傷患用,倒是忘記了普羅大眾。

而姑娘們這樣激烈的情緒她也能理解。想當年她的舍友為了同學聚會完美無缺的去見前男友,可是出去做頭發化妝折騰了三個小時,要是臉上忽然長了個大痘估計得氣哭過去。

要不前男友麵膜怎麼會這麼流行呢。

前男友麵膜?!林薑忽然覺得自己被閃電劈中。

是啊玉容膏這種一盒子的東西,她是說準了一年不能做多的,但如果是那種藥力微弱,隻用來美容養顏的護膚品呢?

她腦海中迅速轉著這個思路,以至於沒有回答眼前嘰嘰喳喳的姑娘們。

還是襄陽王郡主一揮手:“你們先彆說了,我瞧著小林太醫都被你們念叨暈過去了。”

她是個自來熟的脾氣,在府裡又是獨一份的郡主,天生就會管理姊妹們,她這麼一開口,諸位姑娘都不說話了,繼續眼巴巴盯林薑。

黛玉方才一個不慎,跟林薑一起陷入了包圍圈,這會子就忍不住笑了。

她一笑,襄陽王郡主的大眼睛就望了過來,然後眨啊眨:“果然是姐妹倆,看看你們倆都是跟玉娃娃似的臉,真令人羨慕。”然後又看林薑:“小林太醫你說句話啊,玉容膏當真隻有那點子不成?你放心,我們絕不白求你的!”

林薑找回了自己的思緒,對眾位姑娘們拱拱手做戲文裡求饒狀:“諸位姑娘且住住,聽我一言。”

“各位想必也知道,我那玉容膏做起來分外麻煩,一年也做不出幾盒子來,且先要供應宮裡陛下與娘娘們。隻怕一年到頭多出一兩盒,便是拆成一滴一滴的也不夠分。”

見諸位閨秀們難掩失望,林薑又話鋒一轉:“隻是那玉容膏本就是為了祛除要緊傷痕而做,姑娘們所要的不過是平複些臉容上的小症候,根本用不到玉容膏的藥力,就像是小病小痛的用多了藥效強勁的人參肉桂,反而不好。”

“等我回頭調製些專用於養顏的麵脂,必然第一時間分給今日在場的姑娘們如何?”

在場姑娘一片熱鬨歡呼聲。

襄陽王郡主還追著問:“那小林太醫什麼時候做出來啊。”

林薑苦笑道:“原本年前是有些主意的,隻是姑娘們也曉得,冬日天寒,宮裡貴人難免有些不適,故而近來是沒空了,總得天氣暖和起來我才得閒。”

聽了這話,有的姑娘難掩失望,有的卻立刻閉口不言了——那立刻不催促的都是聰明人。

林薑說宮裡貴人不適她忙碌,可誰不知道她隻供應宮裡兩位貴人,就是皇上和太上皇!

那兩位若有不適,她可不是要忙的焦頭爛額嘛,怎麼會有空製作這些女兒家美容用品。

林薑也怕有的姑娘體會不到,就繼續訴苦道:“況且那玉容膏,咱們女孩子看著是千好萬好的寶貝,可宮裡……”林薑壓低聲音:“就咱們知道的悄悄話啊,宮裡陛下還提點過我一句呢,叫我彆玩物喪誌。既如此,哪裡敢就在太醫院搗鼓這些東西。”

大家這才都恍然大悟,紛紛點頭。

然後又以襄陽王郡主膽子最大,哼唧了一聲,嘟囔道:“他們男人隻覺得天下是大事,哪裡知道咱們女孩的心思。”對她皇伯父暴殄天物,竟然不許小林太醫研究美容麵脂表示恨恨。

言儘於此,眾位姑娘總算都得到了滿意的答複。

年輕女孩們熟悉起來也快,這麼熱鬨一陣子,很快就熟絡的一起約著往後頭花園子玩去了,還挑著麵生的姑娘做著自我介紹。

走向園子的一路,大家就彼此通曉了名姓,嘻嘻哈哈起來。

紹王妃派了個看重的楊女官負責跟著,名義上是照看姑娘們,實則隻細細觀察黛玉。

在沒有長輩的情況下,姑娘們自然放鬆些。那女官就趁此看林姑娘行止。

隻見小林太醫被眾人包圍成為焦點時,林姑娘也隻是含笑幫著解圍絲毫無嫉妒之意;而諸位姑娘彼此相識說話時,她也是禮數分毫不錯。

今日到的姑娘們自然有身份高低,然而一路走來,不見林姑娘對出身高者諂媚,更不見其對出身低者輕視,俱是一般看待,隻是投緣的就多說兩句。

並且對榮國府兩個庶出姑娘,林姑娘也沒有絲毫介意輕視,姊妹之間舉止和氣,在楊女官眼裡一看就知道,這不是裝的而是平時就沒有芥蒂。

楊女官還留意到,林姑娘時不時會回頭尋找年紀最小的賈家姑娘,看她有沒有被拉下。

就楊女官一路看下來,這林姑娘雖不是八麵玲瓏長袖善舞的人物,但卻是個心正眼清的姑娘,不是那等看人下菜碟的輕薄人。

楊女官跟著紹王妃久了,看周黎蘅也跟看自己孩子一樣,也為他的婚事愁的掉頭發。

如今見這位林姑娘舉止合宜,尤其是樣貌還這樣出挑,再想想自家世子爺的容貌,當真是世上少有的一對璧人,女官欣慰得都激動起來——以至於下一秒就一腳踩空。

林薑回頭的時候,就見一女官坐在地上。

眾位姑娘:……這是怎麼了?我們這些不熟悉路的外人還沒摔個大馬趴呢,咋紹王府自家的女官坐下了呢?

楊女官:完球,從此後我沒臉見人了。

林薑再沒想到,今日她居然還有機會現場給這群貴女們表演個醫術。

說來,扭傷正骨這一塊,還是她入了太醫院後才真正掌握的技術。

畢竟銀針針灸也好,把脈開方也好,都屬於大方脈即內科的治療措施。外傷縫合、正骨等外科手段,林薑從前所學不深,進了太醫院這半年來倒是學了不少東西。

尤其是正骨——畢竟骨頭錯位了針灸,這不符合常理,還是得先複位骨頭才行。

好在冬衣厚實,楊女官也沒有摔個骨折錯位啥的,隻是扭了一下,林薑摸了摸確認骨頭無事,就摘下自己的針囊取出銀針,給女官針了兩下——一下針走淤血,兩下針走疼痛。

楊女官壓力也山大:坐在就近的涼亭裡,被一眾貴女圍著,被太醫院從五品太醫親手治著,她覺得屁股底下都仿佛是釘子。

於是小林太醫診完後,她立刻起身:“真是折煞下官了。”然後才後知後覺:哎,居然真的立竿見影一點兒也不疼了,走路也不受絲毫影響。楊女官忙再次行官禮:“真是神乎其技!下官多謝小林太醫。”

林薑笑道:“舉手之勞,無妨的。”

而旁邊的姑娘們已經睜著亮閃閃的眼睛,開始發出可愛的‘哇哦’聲了。

“之前我跟著哥哥去騎馬,下馬時扭了一下子,歇了足足一個月呢。”襄陽王郡主羨慕道:“要是當時遇到小林太醫就好了。”

她是金貴郡主,本朝又看重女兒的足部,視為要緊處不能示人。她傷了也沒法請男太醫給摸足正骨,隻好讓家裡略通按摩的嬤嬤給按了按,剩下的隻好養著。

好在她沒有真的骨折,否則這般消極治理很可能就落下個跛足殘疾。

林薑聽她這麼說忽然心中一動,似不經意道:“是啊,咱們姑娘家瞧病就是事兒多。我觀醫書中有許多小巧的方子,便是不通醫道的人,也可對著去做,能省好多罪呢。”說著壓低了聲音:“你們月事的時候可都疼不疼呢。”

這樣的話題一說,小姑娘們路都不走了,湊在一起小聲嘀咕,說的俱是平時羞於告人的女兒家症候。

那有親娘的還好跟母親說,可憐有的姑娘也是母親沒了在繼母膝下生活的,一提此事更是滿腹委屈心酸。

黛玉跟林薑隻需對視一眼,就知道彼此在想什麼,黛玉就莞爾道:“薑姐姐書房裡醫書無數,我有時翻閱一二也覺收獲頗多。於是姐姐就將許多女兒家用的著的方子摘錄下來單給我看。趁著過年這陣子我就從頭整理了一遍,發現竟也可成一冊書了。”

襄陽王郡主立刻就拍手道:“好妹妹,你整的那冊子借我抄一份可好?”

她一起頭,眾人都要。

黛玉隻笑推:“我這整理出來也到底是外行纂的,還得等這內行人看過沒有錯漏才行,醫書又不比彆的,可彆誤了人去。”

其餘姑娘就一齊道:“那小林太醫看過無錯後,可就說好了也得借給我們瞧瞧抄上一份。”

林薑擺手:“都有,都有,我家也有書鋪生意,乾脆拿去叫自家的婆子印上幾十本,咱們人手一本豈不好?隻要你們不嫌棄醫書不是四書五經清貴正經書,把它撇出去就好。”

眾人都道:“怎麼會,一定珍藏起來。”

襄王郡主氣大財粗,更是直接解了個身上的環佩下來:“我先就下了定了,這書必得有我一本的。兩位妹妹再不能推了去。”

她這話一說,一片叮咚作響,姑娘們摘簪子的,擼鐲子的都有——都是拿的出的。

畢竟她們這個年紀,家裡放她們出來交際,並不是憨吃憨玩的。

她們隨著襄王郡主做出這樣的舉動,固然是方才看了林薑行醫現場感興趣,確實想要本醫書看,還有個更重要的緣故,那就是搞好關係。

有這樣一位女太醫,你代表家族跟她搞好關係,來日若有大病大事須求到她,就多一層人情和把握,豈不是有益於家族?

林薑也清楚,這些姑娘表露出來的重視,不單純是為著她的醫書,很多隻是借此拉關係顯親近,但她也不介意。

她跟黛玉總要走出第一步。

將書從千金小姐們的閨閣裡推行開來就是第一步,等她們切實覺得有用了,自然就會口耳相傳,又有旁人來求書,慢慢的,知名度也就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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