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三把火(2 / 2)

林如海聽賈母這麼說,倒難得聽出幾分賈母對黛玉的真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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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賈母經此一事,實在傷心,也覺得大大傷了體麵,不但約束賈家上下無事不許出門,自己更是再不肯出去應酬。

王夫人第一個就急了:元春還沒嫁出去啊,老太太你不能躺平啊!

當日元春死活不願意鎮國公府的親事,王夫人起初還很是埋怨了女兒一通。但很快鎮國公府就徹底涼了,爵位都沒了,王夫人才心有餘悸,覺得元春這入宮還是有好處的,起碼多了些長遠眼光,比自己強。

於是王夫人變了態度,有了親事也讓元春自己放眼看看,元春不點頭,王夫人也就不逼她。

可元春是從榮國府落日餘暉中走過來的,又進宮了一趟,見過了這大周權勢最頂尖的人是過得什麼生活,眼光已經養高了。

她看上的人家,看不上榮國府,而那些看得上榮國府,也看得上她的人家,元春又不願意。

便是偶有家世合適的,元春自覺容貌好,還想要個品貌也相當的夫君。

這可就難了。

拖著拖著,已經又是一年半過去了。

王夫人急的上火就沒停過,天天不是喉嚨疼就是口角長包。

偏生寧國府又出了這件事,多少有些損害榮國府的名聲,王夫人還盼著賈母出麵,替元春張羅婚事呢,怎麼能看賈母躺下。

於是隻好與元春商議著,怎麼勸的賈母開心,讓老人家重新振作出來,像之前一樣帶著元春各家去應酬。

然而王夫人還沒請動賈母出山,賈赦倒是出動了。

賈赦是在端午節一家子擺圓桌,聚齊用晚膳的時候,忽然提出大房二房換居的要求。

賈赦端著一杯酒站起來的時候,桌上旁人隻以為他要敬酒。他的身份輩分擺在這裡,除了賈母外,其餘人忙都站起來陪著。

誰料賈赦開口就是重磅消息,隻道自己不但是榮國府襲爵的一等將軍,現今更是賈家的族長,還住在府裡花園隔斷出來的偏院中,實在是不合適,遇上年節走禮,也讓外人疑惑這府裡沒有規矩,很該他搬進榮禧堂才是。

賈政聞言不由蹙眉道:“大哥,今兒是端午,一家子正在陪母親過節,何必說這些話?我住在榮禧堂不過是為了伺候母親便宜。論長幼,大哥居長,若是非要我們讓出榮禧堂……”

賈赦斷然道:“沒錯,我非要你們讓出來!”

賈政懵了:不是這個劇本啊。不該是我謙虛一句,你也退一步,此事從長計議嗎?

而賈赦一句話頂在這裡,非要讓他們讓出榮禧堂,就把賈政剩下的話都憋在了家裡。

兄弟兩人對視一會兒,不由一起轉頭看賈母。

要說之前的年歲,賈赦是不敢提這要求的。因父親臨終前將爵位傳給自己,而賈母當時就在賈代善病榻前哭道,隻要她還在一天,就絕不分家,兄弟倆人都是一樣的。

賈代善點頭應了。

而後賈母要賈政就近住著伺候她,是在賈代善剛過世的時候,當時賈赦最要緊的事兒是要襲爵。想順利襲爵就必須賈母點頭,當然不能跟賈母鬨起來。

彼時賈赦也覺得爵位在自己頭上,不過一間屋子,讓二房住住也沒什麼。

結果這一住就是這麼多年——因王子騰接過了賈代善的班做了京營節度使,成為了四大家族的領頭羊。

而王子騰是王夫人的親哥哥,賈王兩家的姻親對賈家越發重要起來,賈赦這邊卻沒有拿的出手的姻親,也就說不響嘴。

之後,這二房住在榮禧堂,似乎就成為了理所應當的事情。外人提起榮國府,也隻說住在榮禧堂的二房,似乎也成了默認的習慣。

當一件事成為了舊例,就很難被打破了。

而若是如書中般,元春做了賢德妃,那賈赦一房隻會一敗塗地,再也沒有搬回榮禧堂的指望了。

可現在,元春並不是什麼皇妃,之前那些外部條件也都消弭了,王子騰做了九省都檢點,常年不在京中;而算時日,賈赦也讓了這些年,順從的夠了——借著寧國府的事兒,賈赦還得了族長之職,那他就要打破之前的舊例!

賈赦賈政俱望向賈母,目光炯炯。

兩人都覺得賈母是偏心的。

所以賈赦做好了賈母不允的準備,都已經在盤算著賈母隻要搖頭,他接下來該說什麼來為自己申辯。而賈政則是相信賈母偏心他,不會讓他搬出榮禧堂,所以盼著賈母說話為他主持公道。

誰料,賈母看了他們片刻,擱下了手裡的酒杯,忽然長歎了一聲:“也好,各歸其位也好。”

賈政與王夫人簡直以為自己幻聽了。

連賈赦也有一種被晃了老腰的感覺。

就這樣簡單嗎?就這樣,母親同意了?

難道母親就在等自己提出此事?賈赦開始鬱悶起來:自己這些年不直說隻自己生悶氣是不是太傻了。

其實賈赦歪打正著,提要求的時間選的剛剛好。

若說原來,賈母為了心愛的孫子寶玉,也因更喜歡賈政,所以一直更看重二房,連正屋都讓二房住著。

賈赦這樣說,就是挑釁她的權威,賈母必然是要嗬斥不同意的。

可現在,在看到隔壁寧國府的敗相之後,賈母真的累了,也真的被世態炎涼戳破了那層幻象:自己這個老封君才不是什麼定海神針,賈家的定海神針從來隻有一個,那就是賈代善。

而且還得太上皇在的時候才好用。

至於她,不過是個養尊處優的老太太,平時入宮仗著國公夫人的誥命和年齡,人人都讓著她敬著她,真出了事兒她一點用處沒有。

既然這樣,她又何必逆著規矩讓大房二房居之不正,白白讓母子兄弟離心,外人也笑話。

她老了,正所謂老健春寒秋後熱,如今她看著還硬朗,但說不定哪一日就一病不起。

與其到時候她死了,兄弟兩個撕破臉鬨個不休,不如趁著現在,有她調停著各退一步,也有個善始善終。

賈母看著他們兄弟倆截然相反的神色,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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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衛刃回到府裡,就看到林薑在把玩扇子。眼前堆著數個精美的扇匣子。

大約是現代的習慣,林薑其實是不怎麼習慣拿扇子的。不比京中諸貴女,到了夏日,扇子不離手。

林薑便是拿著扇子出了門,也很可能隨手就忘到什麼地方去了。黛玉就說過,旁人換扇子是厭了舊的要換新花樣,而林薑換扇子就是因為上一把扇子又丟沒了。

衛刃也知道她這個習慣,還以為她又沒了扇子,索性就在這兒搬出扇匣子挑新的。

就走過來問了一句:“家裡的還夠嗎?不夠改日再去銀樓買些。”

林薑就轉頭橫了他一眼:“我也不至於把家裡的扇子都丟儘了。”然後指了指桌上的匣子:“這些扇子都是榮國府璉二奶奶送過來的,許多都是成雙的,可見還有送給你的。”

衛刃倒是也知道近來榮國府兩房換居的事兒,便隨口問道:“那府上正事都忙完了?”

璉二奶奶都有心思送夏日的宮扇了。

衛刃對扇子的興趣就不大,隻是在旁邊看著林薑玩扇子。

倒是林薑想起一事就問他:“王子騰是不是要回京了?”

衛刃點頭:“也就在這兩三天內吧。”

林薑擱下扇子:“你做好準備了嗎?”

衛刃點頭:“嶽父大人從來都是淡然的性子,這回特意傳信回來,說是與王子騰在福建港上發生了些齟齬,必是鬨得很不痛快了。”

兩人說的正是端午節時,林長洲在給女兒女婿送東西的時候,夾帶的一封信。

信裡便提起了王子騰。

當然林長洲用的詞非常的禮貌,隻說自己與九省都檢點王子騰大人,就海運的問題上進行了充分的交流,王子騰大人對海衙門的管轄提出了自己獨到的意見,兩人暫時未達成一致,已經寫了折子回稟陛下,請聖上裁決。

衛刃看著還罷了,林薑一看這明顯的外交辭令,就忍不住笑了。

什麼充分交流,估計是真的針尖麥芒對上了吧。

而林長洲特意寫這封信回來,也是為了提醒衛刃。

如果說賈家在京中大營裡,還有遺澤和影響力,那麼任京營節度使十餘年,卸任不到兩年的王子騰,是絕對還在京中大營裡埋著自己的釘子呢。

這回他是帶著一肚子氣回到了京城,說不得就要動用京營裡頭的釘子,給衛刃添添麻煩。

要是掌握不住京營,衛刃在皇上心裡的地位必然會下降。

同樣的消息,林薑也給林如海送去一份:都是一家人,王子騰也可能會拿林如海做文章。

大家都擦亮下眼睛,迎接王子騰的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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