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香菱事(2 / 2)

這事兒不是都結束了嗎?怎麼還有他的事兒啊!天可以作證,他都不知道兵部的門朝哪兒開。所有認識的兵部人,都是酒桌上認識的,除了喝酒絕對沒啥公務來往。

於是賈赦慌腳雞似的,連忙派賈璉立刻上林如海的門求救。

林如海聽聞這件事倒也詫異。不過刑部辦案,又是涉及朝廷官員的大案,其餘五部一向是回避為主的。於是林如海當夜倒是先遣人到衛家問了問,對於京營的事兒,榮國府有沒有摻和,當沒有人比衛刃更清楚了。

從衛刃處得到消息,得知孫紹祖不過是狗急跳牆了亂攀咬後,林如海次日中午就沒有歇息,而是親自上了賈家一趟,好寬慰一下賈赦。

果然,大舅兄賈赦已經變成了驚弓之鳥。見了他就像見了菩薩下凡,直接從榮禧堂大門處迎過來,眼中帶著微弱的光:“妹夫啊……”賈璉還得跟在身邊扶著,怕親爹摔了。

林如海見此,客套話也不說了,就安慰道:“大舅兄放心,府上並無甚罪過,隻是那姓孫的官員胡亂咬罷了,大舅兄這兩日尋個時辰,帶著璉兒去刑部分說明白便是。刑部蔡侍郎是個斷案極明白的,必不會冤屈了舅兄去。”

他這番話說完,賈赦的心才落到肚子裡,然後就覺得頭也疼腳也疼的不舒服起來。

林如海知道他是之前給嚇得,現在驟然鬆了口氣才想起難受來,就讓賈璉把賈赦扶去休息,自己去向賈母再說一遍此事。

賈赦連連點頭,立刻回去躺著,沒有跟著去給賈母請安。

到了賈母處,林如海才知道,原來賈赦不是頭疼腳疼,而是躲著不敢見賈母:且說賈赦確實是借了孫紹祖五千兩銀子,而也在酒後胡說過什麼‘我看你這不錯,年少有為的,把女兒許給你如何?’這樣的話。

刑部的人當日把孫紹祖的話一說,賈母聽了後,又是擔心又是生氣。

如今沒有什麼大觀園,也沒有各色女孩子環繞賈母身邊,家裡這幾個姑娘,元春日日愁著終身大事且守在王氏身邊;探春幫著鳳姐兒管家;惜春是個冷清性子,天長日久,賈母倒是感覺出了溫柔和順的迎春的好。

當然也發現了迎春的懦弱溫順容易叫人欺負。

正想著以後給孫女安排門合適的婚事,結果賈赦這邊,居然差點為了五千兩銀子就想把閨女給了人,也是對賈母的無視,更讓老太太生氣。

要說賈母這兩日原本還擔心賈赦出事府裡倒黴,是擔心加生氣,現在林如海帶來賈家無事的消息,賈母就是專心生氣了。

先是好生送走了林如海,然後也不管什麼邢夫人口中說‘賈赦心口窩疼,已經睡下了’,賈母即刻就要見賈赦,厲色道:“他心口疼?我心口才疼呢,叫他過來,再遲一步隻好與我送終了!”

這話說的重了,邢夫人一點不敢勸,當然也不想勸,她還是挺想看賈母捶賈赦的,於是連忙回去傳話。

賈赦隻好硬著頭皮就來了。

他一到,卻發現賈政也在,一瞬間,賈赦的雷達就響起來了:莫不是賈母生氣自己犯了錯,要讓賈政再住回榮禧堂吧,那可不能夠!賈赦決定打死也不搬。

好在賈母沒有這個意思,她把兄弟倆都叫來,是為了一件事:“雖說女兒是你們的,我本不該管。隻是我瞧著你們拿兒女也不過如此,以後這些孩子的婚事,還是我來做主吧。”

如今宮裡沒有賢德妃,王子騰又敗落,賈母在榮國府可謂是一言堂。

賈政沒有反對的意思,他本就是自我標榜極孝之人,一直讚同賈母安排寶玉的婚事,如今看賈母的意思是,探春也要管著,賈政更沒意見了——畢竟他看著王夫人連元春這個親女兒也安排不來,就很是不滿。

而賈赦見是這事,連忙滿口應下來,賈母又狠狠剜了他幾眼道:“再讓我知道,你把女兒抵做銀子,我可不依!若是你平不了賬,孫女我是不能給的,你就自己嫁過去抵吧!”

原本在旁邊低眉順眼站著的邢夫人,忍不住樂出了聲。

賈赦狼狽瞪了她一眼,隻好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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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等絕妙言論,還被邢夫人分享給了黛玉和林薑。

林薑聽了也覺得此話甚妙,而且由賈母給幾個姑娘的婚事做主,就算不能事事如意,起碼不會那般荒唐,也算是出了苦坑了。

送走了來八卦賈赦的邢夫人後,黛玉又問林薑:“姐姐今兒特意叫我過來,是為了什麼?”

林薑就道:“妹妹可還記得給你當過半年老師的賈雨村。”

黛玉點頭,林薑就把賈雨村如何攀附賈家當了官,又如何不顧自己舊日恩人之女,明明認出了香菱是甄士隱的女兒,仍舊不聞不問,任由她被薛家弄去做了妾室等事都說了。

黛玉聽得眉頭緊蹙,很是為香菱難過。

不比林薑住在賈家的時候,也常日入宮,跟賈家的人打交道很少,跟香菱更是根本沒照過麵,黛玉還是見過香菱的。

她很是喜歡香菱的品貌,原本就覺得她給薛蟠做妾,已然是可憐了,卻不想背後還有這番至苦的往事。

黛玉很快就與林薑想到了一起:香菱的賣身契可在薛家手裡,便是尋到了她的生母,薛家不肯放人又該如何。

林薑笑眯眯:“我想著,請妹妹回去看看史太君。現在對薛家來說,史太君說話那真是一言九鼎,比咱們管用多了。”

畢竟薛寶釵又不是想嫁給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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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又是一年的臘月,京中皇商之家都是要盤點一年賬目。

薛家也不例外。

隻是算著外頭送進來的賬,薛姨媽不免歎氣起來。

“今年生意是越發不如往年了,你哥哥隻說要往南邊走一趟去做生意,前後折騰了好幾個月,原不指望他掙錢的,可不想卻還倒賠了不少,也不知是他將銀子漫灑出去了,還是叫那些人哄騙了去。”

薛寶釵隻好勸道:“母親隻想,哥哥要是在京中,與那群公子哥兒喝酒玩樂,更要花十倍的銀子呢。”

薛姨媽點頭:也是。

隻能這樣想了,反正都是虧錢,選一個虧的少的就更好了,而且薛蟠前幾個月不在家裡,還挺清淨。

薛寶釵繼續勸道:“何況母親給哥哥定了婚事,等嫂子過了門,想必能規勸哥哥。”

薛姨媽苦笑道:“隻盼著是吧,我也想著,等有了妻子孩子,說不得就知道上進了。”

又不免想起香菱跟了薛蟠幾年,上頭沒個正經奶奶,可彆生了彆的想頭想要妾越過妻去,回頭要教導香菱一二才是。

因說起兒子的婚事,薛姨媽不由看向寶釵,再歎口氣。

前幾日,榮國府大老爺不知又捅了什麼簍子,以至於那府裡老太太說,以後要親自管孫子孫女的婚事。

在薛家看來,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賈母這就是捏著賈寶玉,不肯跟薛家結親。

前日薛姨媽去賈母處問候,賈母還特意說起,薛蟠到了這二十多歲才定親,果然是薛姨媽疼愛兒子,所以選兒媳婦仔細。而寶玉命中注定也不能早娶的,將來也要給他好好聘一個賢妻來。

說到這兒,賈母還和顏悅色問薛姨媽:“隻是女孩子不比男人拖不得,你們家寶釵那樣好個孩子,怎麼還不說親呢?”

薛姨媽當時隻覺得一口氣往上撞,恨不得回賈母一句:寶釵為什麼不說親,你們家不知道嗎??

隻是想想沒了的王家,薛姨媽又泄了氣。

這會子要是離了榮國府,寶釵可怎麼辦呢。薛蟠是薛家正兒八經長房嫡長子,這說親,還隻能娶到一個父親早喪,家裡隻有桂花生意的皇商之女,正經的官宦小姐想都不要想。

那寶釵可怎麼辦。

不是薛家非要在賈寶玉這一棵樹上吊死,而是除了賈家,彆的都是她們母女實在瞧不上的歪脖子樹。

論出身論少爺的容貌和個人素質,賈寶玉實在是薛家能看到的最頂峰了。

母女倆正在對著發愁,忽然見鴛鴦走了來相請,倒是令薛姨媽母女倆頗為吃驚。

鴛鴦是賈母第一心腹丫鬟,從前極少過這梨香院的。薛姨媽便收了方才的愁緒,帶笑叫人上新茶。

鴛鴦立在廳中笑道:“老太太請姨太太和寶姑娘過去說話呢。”頓了頓又道:“世子夫人今兒上門來探候,老太太說人多熱鬨些。”

薛姨媽忙道:“世子夫人是新媳婦,倒是難得上門的,既如此,我們這便收拾著過去說說話。”

寶釵略覺得詫異:她與黛玉的關係都不能用平平來說,可以說是淡薄了,賈母也一貫把她外孫女看的重,怎麼今兒倒是請她們。

但寶釵一向是個樂於社交的,就同著薛姨媽一起出來。

鴛鴦落後半步,出門的時候,正看到香菱倚著門看小丫鬟們折梅花,就叫了一聲:“妹妹正好跟我去一回,老太太說有個鞋樣子請你描一描,說你的手最巧。”

薛家母女到了榮慶堂後,隻見賈母攜了黛玉坐在榻上,親親密密說話,賈母臉上的皺紋都要笑開了一般。

寶釵便隨著薛姨媽行了見世子夫人的禮。

對寶釵來說,雖然羨慕,但也沒覺得什麼昔日同住賈府的姑娘,今日要行禮有什麼屈辱。見什麼人做什麼事,是寶釵的專長,不會為了感情波動。

正如元春是皇妃的話,寶釵就會來認認真真下跪請安,而見了黛玉這種王府世子妃,寶釵也就都依禮而行。

賈母笑嗬嗬道:“快坐吧。”

薛姨媽入座前,就見旁邊還坐了一位有些臉熟,一時卻又想不起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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