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忐忑和不安令他不自覺已經摟住了謝拂的腰。
“謝先生……”
謝拂沉默著,隻是這麼靜靜地抱著他。
明明身邊岩石下便是大海,明明他聽見了海浪的拍打聲,可他卻有種,大海在他麵前,大海正擁抱著他、安撫著他的感覺。
大海沒有帶給他的安全感,這個人給了。
“先嚇我,再哄我,嗯,我學到了。”謝拂的聲音伴隨著海浪聲傳入顧久耳中。
顧久:“……”
他抿了抿唇,為自己辯解道:“我不是故意的……”
謝拂淡淡哦了一聲,“那我鬆手也不是故意的。”
顧久:“……”
這個男人好像有點小心眼。
哦,似乎不止一點小心眼。
他歎了口氣,“那我道歉,對不起,謝先生,剛剛不該逗你。”
他的聲音帶著一點點委屈和討好,配合在一起,便是誰也無法抵抗的撒嬌。
但他又忍不住為自己辯解。
“可我真的隻是想讓你彆做那種危險的事。”
他還真覺得自己委屈,這個男人之前說的好聽,什麼做他的臨時戀人,哪有戀人明知道對方在開玩笑的時候,還故意嚇他的?
這實在有些可惡。
謝拂撫著他的後腦勺,頭抵著顧久肩上,麵向著顧久的脖頸。
半晌,等聞夠了對方身上的氣息,謝拂才淡淡道:“嗯……”
“我相信了。”
“但下次也可以直接跟我說。”
顧久有些不樂意,但礙於謝拂剛剛才“報複”了他,這會兒他要是不聽話,可能還會被對方“懲罰”。
他抿了抿唇,“那好吧。”
謝拂假裝沒聽出來他的不情不願,他後退一步,鬆開顧久,牽著他的手要下去。
“既然這裡危險,那我們回去吧。”
顧久:“……”
他隱隱有些後悔,明明是他提出來海邊,可這會兒卻又因為他剛才的玩笑而提前回去,因果輪回,報應不爽,說的就是如此了。
他有些不甘心,咬著唇道:“可我還沒摸過海水,我能摸一摸它嗎?”
謝拂轉頭看他,便對上顧久有些可憐兮兮的表情。
他實在太會撒嬌,謝拂本不想答應,可看著對方眼巴巴“望”著自己的模樣,又覺得要是不答應,他說不定會在心裡哭。
有的人便是如此,嬌氣得不能受半點委屈,尤其是小孩子。
謝拂從前對那種生物敬而遠之,現在卻覺得,能討人喜歡,果然有他們的過人之處。
他可以對誰都心硬,即便是對小七,可小七又與彆人不同。
對彆人是再怎麼樣都不會心軟,對小七,則是對方硬他便硬,對方軟……他也硬/不起來。
十分鐘後,顧久赤著腳坐在一塊石頭上,腳下便是一片海水,他將腳伸進去蕩了兩下,水花四濺。
顧久心滿意足地玩水,滿臉笑容地轉頭抬頭麵對身後的謝拂,“謝先生,不來一起玩嗎?”
謝拂站在石頭上,拒絕道:“不了。”
他對玩水沒興趣。
顧久聞言竟也覺得這海水並沒有那麼有意思了。
隻是腳下貪戀這片冰涼,不願意離開。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揚起水花,謝拂便靜靜看著,等著,等著他什麼時候玩膩。
然而顧久玩膩還沒等到,卻等來了身後的極樂世界漫天燃放的煙花。
砰!砰!砰!
無數煙花飛上天空,在高空爆炸,又似流星般墜落下來。
五顏六色,形態各異。
但無一例外的是,它們都很美。
這是一場視覺盛宴。
煙花的光芒也影響到了顧久,他眼前的光線似乎明亮了一些,配上這聲音,“是煙花?怎麼又放煙花了?”
謝拂想了想,抬手看了看表道:“半夜十二點了。”
零點過,就代表活動已經過去了一天。
也代表,世界毀滅又離他們更近了一天。
更代表,他們的限時情侶又短了一天。
顧久的腳不晃了,他沉默了片刻,才默默站起來,濕漉漉的腳踩在石頭上,帶出了一片水跡。
“我們回去吧。”
謝拂看了一眼還在拍打岩石的海水。
“不玩了嗎?”
顧久搖搖頭,“不玩了。”
謝拂也沒說什麼,隻是將鞋子拿到顧久麵前,幫他穿上。
“那回去吧。”
半晌,在謝拂幫他穿好第二隻鞋時,頭頂傳來顧久的聲音,“謝先生……”
“隻有四天了。”
*
回去後也是難題,極樂世界有許多酒店,幾乎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主題,就像他們晚上吃的餐廳,就是童話主題。
所以現在問題來了,現在已經是半夜,他們要去哪裡睡覺?
“要不隨便抽簽?”顧久說。
謝拂:“……”
他打了個電話給莊老板,對方也沒睡,這會兒剛看完煙花,喝了一杯紅酒。
“我想找個酒店,莊老板有推薦嗎?”
對於這裡的事,問誰都比不過問老板。
莊老板對謝拂還挺有興趣,並不覺得對方這麼晚打電話冒犯。
“你有什麼需求?我們這兒的酒店都很不錯,隨便選一個你都不會後悔。”
“多謝。”謝拂直接掛了電話。
莊老板:“……?”
他看了看手機,又看一眼,再看一眼,然而無論他怎麼看,屏幕上顯示的都是電話被掛斷的畫麵。
莊老板表情驚異,奇了怪了,還有掛他電話的?
另一邊,謝拂將手機揣兜裡,“莊老板對這兒的產業情況很了解,既然他說沒問題,應該就是沒問題,我們選一家就近的就好。”
合著他把人家大老板當成工具了。
顧久:“……”
*
然而到了酒店後,謝拂卻發現麵臨一個嚴重的問題。
本來極樂世界是應該有人離開,又有人進來的,可因為一個活動,外麵的人雖然沒有再進來,可這裡麵的人也幾乎沒有出去的,這裡的人是那樣的擁擠,可想而知,他們住的房間也很有限。
等謝拂帶著顧久前去前台時,便看著前台服務生笑眯眯地對他說:“不好意思謝先生,隻有一間情/趣房了。”
顧久:“……”
情……情什麼?
風太大,他有些沒聽清。
謝拂卻並未看顧久,遞出自己和顧久的身份證,“可以。”
房間就這麼定了下來。
當顧久迷迷糊糊被謝拂帶著進了房間後,他才稍稍有些回神。
手裡原本已經無用的盲杖此刻便顯現出了它的作用。
握著它,顧久便覺得安心。
房間很紅。
是的,就是那種想婚房一樣的紅。
隻是可惜顧久看不到。
謝拂將顧久帶著到沙發上坐下,確認水沒有問題後,給他倒了一杯,“你坐一會兒,我看一下房間。”
原本抓著盲杖的手下意識鬆開,想要抓住謝拂,然而卻隻抓到一片空氣。
手停在半空中,與他的唇色一樣忽紅忽白。
謝拂將整個房間都查看了一下,確認沒有攝像頭和監控後,才又將浴室和臥室打掃了一遍。
他把浴缸放好水,才領著顧久進去,將衣服拿給他。
“先洗個澡,東西就在你手邊,我就在外麵,等洗好了喊我一聲。”
說罷,謝拂便要轉身離開。
顧久幾乎是下意識的,伸手去抓謝拂。
而這回不像剛才,他伸手,竟然正好抓住了謝拂的手臂。
謝拂回頭看他,“還要什麼?”
顧久抿了抿唇。
他能感覺到浴室裡很亮,應該是暖白的燈光,帶著一點點的黃,將整個屋子籠罩在一片朦朧中。
明明是很安全的地方,可陌生的環境依然讓他有些不安。
顧久從前並不是沒有一個人住過酒店,或者陌生的地方,可從前雖有不安,卻也比較輕微,自己便能克服。
從未像今天這樣,似乎謝拂不在身邊,便處處不適。
他想了想,覺得這不能怪自己,要怪隻能怪謝拂,怪他對他太好,怪他比盲杖有用,怪他處處妥帖,怪他給了他安全感,卻又能輕而易舉轉身離開。
總而言之,就是怪他。
既然因他而起,那當然要讓他來解決。
顧久有些理直氣壯地想。
然而心裡再怎麼想的理直氣壯,麵對謝拂,他最終說出口的,卻也隻是一句,“你……能留下來嗎?”
安靜的浴室裡,浴缸裡的水還冒著熱氣,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熱氣,顧久額頭微微沁著細汗,麵色也染了淡淡的煙霞。
他走近謝拂,不管不顧般抱著他,咬著唇,自以為惡狠狠,實則忐忑地說:“謝拂,是你害我這樣的,你不能……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