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嘗試著喊了幾聲。
直到漸漸有些熟練,不再那麼生澀,扶蘭才微微一笑,小臉上似乎有等待誇獎的笑意。
他又轉頭看了謝拂一眼,這回看到謝拂沒醒時,卻和方才的放鬆不同,反而有些失望。
他還想說給謝拂聽來著。
看著謝拂的睡顏,扶蘭耳朵不由自主地變出來,他想了想,湊到謝拂耳邊。
悄咪咪用氣聲喊了一句。
“師父……”
喊完,便像是偷偷乾了什麼壞事一般,既擔心謝拂知道,又莫名期待被謝拂知道。
謝拂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扶蘭差點因他的動作而碰到,他慌忙後撤,才避免驚擾到謝拂的慘劇。
看著他的背影,扶蘭有些不甘心,忍不住繼續喊:“師父……”
謝拂依舊沒動靜。
“師父……”
“師父師父師父師父……”
一連串的師父,喊得比扶蘭更好更快。
謝拂並不知道,也沒人知道,扶蘭在腦中練習最多的,並非是自己的名字,而是師父二字。
一開始隻是腹誹謝拂和師父這個身份,整天給師父和妖販子找區彆。
後來漸漸的,他便習慣了在腦海中這麼稱呼謝拂。
他都這麼喊了,謝拂若是再裝沒聽到,那便有些假了。
“聽到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令還在喋喋不休喊著“師父”的扶蘭聲音驟然卡殼,差一點,他便要被嚇得重新閉嘴說不出話來。
扶蘭偷偷往謝拂的方向看了一眼,除了背影還是背影。
不等他悄悄鬆口氣,便見被子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安心睡,大晚上,彆叫魂。”
扶蘭:“……”
他圓圓的眼睛盯著謝拂的後背,一會兒盯一下,一會兒盯一下,好不容易睡意來了,他還好像報複一般,極小聲地衝著謝拂的後背喊了一句:“大和尚!”
謝拂:“……”
頭發:在長了在長了,彆催。
*
新房子到底在年前加班加點趕工完成,成功入住新房這一天,扶蘭卻並沒有那麼高興。
為了感謝浮生寺的和尚們,謝拂請他們來吃喬遷宴,而為了照顧他們的口味,桌上幾乎全是素菜。
唯一照顧扶蘭口味的,還因為不好讓和尚們看到明晃晃的葷腥,隻是一盤煎蛋。
吃過了大魚大肉的扶蘭已經對這些看不上眼,這會兒正吃得沒有半點熱情。
好不容易等和尚們告辭,扶蘭才鬆了口氣,頓時精神起來。
等謝拂送完人回來,便見扶蘭正抱著一隻雞翹首以盼等著他。
謝拂低頭看了一眼那隻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捉回來,現在還在苦苦掙紮卻不得逃脫的山雞。
“……在做什麼?”
扶蘭興奮地舉著雞遞給他,“吃!”
那一聲“吃”喊得清晰又嘹亮,這一刻,無論是“扶蘭”還是“師父”,都在這個字麵前黯然失色。
謝拂默然半晌,懷疑自己在扶蘭眼中是不是就是個飼養員。
他單手提起雞,將它關在柵欄圍成的院子裡,為了適應山裡的環境,柵欄圍得比較高,保證山雞飛不出去。
扶蘭看了看雞,又看了看謝拂,又重新看雞,眼饞得不行。
若是他是純粹的妖,能化成老虎原型,此刻雞恐怕已經魂歸西天。
“吃雞。”他固執地說。
謝拂也答得乾脆,“不吃。”
“想吃你自己做。”
他徑直回屋,扶蘭站在原地,戀戀不舍地看著那隻雞。
雞:害怕,瘋狂害怕!
謝拂站在樓上向下看了許久,扶蘭卻一直盯著雞不動,雞也被他盯得不敢動。
他揉了揉眉心,終是關了窗戶,沒陪著這人一直傻站著。
新房不止一間房,謝拂和扶蘭自然不住一起,他關門的動作便沒有遲疑。
竹樓的竹子都正新鮮,屋內彌漫著一股清新的竹香,在這股竹香的熏染下,謝拂漸漸陷入夢鄉。
翌日醒來,他下意識向身邊看去,麵對空無一物的身側,他表情微頓。
收斂神色後梳洗穿衣,他走下樓,路過後院是腳步頓住。
一宿沒睡的扶蘭抱著一隻長時間睜眼不動彈,似乎已經僵硬的雞飛快跑來。
“死了。”他把雞舉起給謝拂看。
圓圓的眼睛認真又純粹地看著他,“可以吃!”
謝拂默默將那隻似乎真的死了的雞接過來,拿在手裡認真看了看,沒在身上找到任何傷口。
也應該不是中毒。
昨晚都沒喂糧,更不可能是撐死噎死。
謝拂對上這隻雞合不上的眼睛,認真看了看,終於得出一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
這隻雞……是被嚇死的。
謝拂:“……”
他默默望著扶蘭。
扶蘭也默默望著他。
一個在想他這徒弟到底有多可怕,雞都能被嚇死。
一個在想這隻雞怎麼吃?燒煮燉炸炒?
良久,扶蘭這才發現謝拂似乎一直沒說話,沒對吃雞表示讚同。
他望著謝拂,伸手輕輕扯了扯謝拂的衣袖,眼睛裡滿是期待和懇求。
“師父……”
謝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