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有規定,自己討來的東西,都可以先吃一點,剩下的再充公分配。
糕點還很乾淨,雖然有些冷了,但比昨天那小塊饅頭的味道好了不是一星半點。
謝拂感受著嘴裡殘留著的桂花香,竟也品出一分美味。
謝拂忍不住說了句:“你說既然是偏愛,為什麼不給他一個好的身世?”
原主這個角色出場時已經是十幾年後,雖然沒詳細描寫,但他的過往都在那些隻言片語中提過幾句。
少時坎坷,一朝出名後翻身,到男女主劇情出現時,原主已經成為其他人口中的人物,輕易不得見。
013想了想,“可能是因為作者的癖好,就是有些人越喜歡誰,就越愛給他搞一些複雜的身世,比如古早文裡的瑪麗蘇,誰不是小白菜的生活,卻有著神秘的身世?”
謝拂:“……”
“說起來,他是真的偏愛你,出版上寫你的內容也一個字沒刪,明明想給你一個豐滿複雜的身世,卻又不想你真的經曆,便從你早就功成名就開始寫,過往都隻是你的回憶。”
謝拂再次無言,既然不需要他經曆,那他現在在做什麼?
“你說好話也沒用。”
“我現在又見不到他。”
更不能找對方算賬。
013不說話了。
謝拂也繼續躺著,躺著躺著,似乎真的睡了過去,在夢裡,他恍惚間看到了一個麵容清雋,偏偏眼尾一點紅痣給他的樣貌增添了幾分妖冶,穿著毛衣尚且不顯,若是換成一身紅衣古裝,整個人就會變一種氣質。
他坐在電腦麵前,雙手在鍵盤上不斷敲擊著,雙眼一直在屏幕上,伸手拿水杯時杯子被碰倒,水倒了一桌,漏電的鍵盤將那人沒離開鍵盤的手電到顫抖。
那人雙眼迷離,似乎大腦被電到麻木。
謝拂的小心剛出口,便見那人已經靠在椅子上暈了過去。
謝拂猛然睜開眼,饑寒交迫,躺在雪地裡的感覺再次襲來,告訴他剛才看見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他仍舊抿了抿唇,鄭重問:“013,你確定小七要在十年後才會出現?”
013想了想道:“劇情裡就是這樣的,原主那都是在功成名就後認識的小七,小七也是那時因為機緣巧合來到這個世界,見到了原主。”
然後就被殺了。
沒人願意自己的人生是被彆人掌控的,哪怕那個人是創造他的人。
原主寧願付出這個世界消亡的代價,也不願意遵從命運的安排,做它的提線木偶。
算不上誰對誰錯,隻不過是自己的選擇罷了。
但謝拂回想夢中見到的情形,那又是什麼?是他見到了十年後的小七嗎?
*
京城的街道上來往匆匆,穿著長袍馬褂,戴著瓜皮帽的人形形色色,糖葫蘆、包子、豆汁兒、油茶、豌豆黃……叫賣聲不斷。
一輛黃包車拉著一個年輕太太來到酒樓外,太太下車付了錢,抬步進了酒樓。
黃包車工擦了擦臉上肩背的汗水,便又匆匆離開,去拉下一位客人。
無人注意到,在黃包車離開後,那車後被遮擋住,原本空無一人的地方,竟憑空出現一道身影。
年輕人穿著休閒長褲,樣式普通的深色毛衣,短發在空氣中凝了寒露,清雋的眉眼即便在這兒富貴繁華的大街上也格外顯眼。
尤其是眼尾那一點紅,在白雪中更顯妖冶奪目。
整個世界仿佛靜止。
上一刻還在自己家裡,下一刻就出現在這陌生的街道上,周圍的一切都那樣陌生,帶著陳腐與古樸共存,曆史感撲麵而來。
姬書意屏住呼吸,看著眼前的一切,像一副立體的畫,恐懼中又帶著令人向往的美感。
他不由自主泄了呼吸,一個呼吸過後,周遭的一切便開始運動,整個世界變得生動起來。
提著花籃,梳著辮子的小姑娘小心跑來,“大哥哥你買花嗎?”
“花是早晨剛摘的,正新鮮呢!”
姬書意視線不由自主落在花籃裡嬌豔欲滴的玫瑰花上。
也落在那小姑娘生了凍瘡的手上。
他下意識摸了摸兜裡,習慣了現代走哪兒隻帶一個手機的生活,他的兜裡本該沒有現金。
本該沒有……
姬書意看著摸出來的幾枚陌生的貨幣——銀元,整個人陷入了沉思。
片刻後,他將一個銀元放進小姑娘花籃裡。
小姑娘聲音都慌了,“這太太多了!大哥哥,我把這藍花都給你!”
姬書意連籃子帶花拿到手後,卻發現花籃裡還放著一些零碎的散錢,陌生的貨幣,應該也是這個地方通用的貨幣。
是的,回想自己失去意識前發生的事,和眼前的一切,博覽群書的姬書意對眼前的情形迅速有了一個猜測。
他穿越了。
穿越對一個寫書的,尤其是寫的人來說,實在再熟悉不過,各種套路以及反套路的情節都已經司空見慣。
但即便如此,親身經曆對姬書意來說依然是件陌生的、新鮮的劇情。
“師傅,修個鞋底。”
“北街那邊新開了一家洋人吃的飯館,裝修可漂亮,咱們去看看。”
“什麼洋人的飯館,那叫西式餐廳,彆這麼說,不然彆人都得說你是土包子!”
“都一樣都一樣,那你去不去?”
“不去,等我新定的裙子做好了再去。”
“群芳樓的鈴兒姑娘今兒有登台,走,咱們也去一飽眼福!”
“賣報賣報!今天有日月先生寫的新文章!”
“……”
提著花籃走在街上,耳邊傳來四周各種嘈雜的聲音,姬書意身上的衣服在現代很普通,在這兒樣式卻成了新穎,路過的人不少都多看他兩眼。
不過,比起樣式,姬書意更吸引人的,是他身上仿佛遊離於世界之外的特殊氣質。
明明親眼看見他,甚至從他身邊擦身而過時,也能觸碰到他,可他偏偏給人一種不屬於這個世界,虛無縹緲,不存在的感覺,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姬書意並未將他人的視線放在眼中。
或許是因為從小沉默,隻喜歡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性格,姬書意練就了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淡定從容。
即便知道自己在現代的身體可能出了事,即便知道自己出現在這個世界不尋常,即便知道這是一個陌生的,他一點也不了解,隨時可能發生危險的世界,即便知道自己可能永遠也無法離開,姬書意也不在乎。
他像是一個來旅遊的客人,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遊覽,路上的行人,路邊的小攤,身邊匆匆拉過的黃包車,為他大致介紹了這是什麼時代。
此時的姬書意尚且沒將它與自己寫的《民國遺事》聯係在一起。
或許腦海中閃過了那一絲可能,但他並不相信巧合,因而這一閃而過的念頭並未造成什麼影響。
一個舉著糖人的小孩兒歡快跑來,一下子撞在姬書意腿上,撞疼的小孩兒當即哇哇哭了起來。
穿著舊襖,梳著盤發的女人抱起他,“撞疼了?娘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嗚嗚還疼……”小孩兒乾打雷不下雨。
忽然,一抹紅出現在他眼前。
那是一支玫瑰。
“這朵花送你,彆哭了。”姬書意說著,便將花插進他手裡,轉身離去。
小插曲並未打擾他的心情,走在路上,閒逛的腳步依舊從容。
直到視線落在一個角落。
那是一個無人願意靠近的角落。
乞丐的穿著打扮讓人們避之不及。
他們與這繁華的街上格格不入,格格不入的結果便是,輕易吸引了姬書意的注意力。
本是隨意掃了一眼,姬書意的視線便再移不開。
地上的那人似乎注意到他的視線,同樣睜開眼,如靜水般無波的雙眼正對上姬書意的視線。
四目相對中,周遭的一切嘈雜之聲都仿佛變得及其安靜。
年長乞丐見到姬書意這副打扮,趕緊抓住機會湊上前跪著苦求:“大爺,您行行好,賞口飯吃!”
姬書意的意識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給拉了回來。
他低頭看了看年長乞丐,又看了看躺在地上,自始自終不曾有所動作的謝拂,心知他們應是一夥的。
姬書意看向謝拂,瘦弱的少年,或者說孩子,衣服破爛不堪,唇色發白,渾身唯一看上去不那麼狼狽的,隻有那雙眼睛,看上去似乎很是可憐。
可莫名的,僅僅是對這雙眼睛,姬書意便可憐不起來,更不想施舍。
他走上前,將那籃子花放在他麵前,“這些花送給你。”
“它們很配你。”
【那人揚唇輕笑,卻未有笑聲,他無視麵前人胸有成竹的神情,用那令無數人想要一擲千金傾聽的聲音,輕描淡寫地吐出一段話:“周老板是在施舍謝某嗎?”
輕撩了下素色長袍,衣下長腿交疊,儀態從容優雅,眉眼微彎,如戲中有情。
似戲非戲,似真非真。
“隻可惜,施舍這樣東西,謝某一生也隻嘗一次。”
“那人不是你。”
下一刻,槍聲毫無預兆地響起。】,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