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盞燈並不比其他燈明亮,甚至比其他燈要暗上些許,隻單看著,便知道它應當燃了很久,很久。
而現在,它正靜靜等著人接手,用它剩餘的光輝,為對方照亮剩下了路。
謝拂視線輕輕落在燈上半晌,才伸出手,接過它,“回去吧。”
姬書意看著他,淺淺一笑,眼中閃爍著的那盞燈的光輝,像兩簇火苗,並不大,在天地間格外渺小,卻靜靜散發著自己的光和熱。
謝拂率先上前,姬書意頓了頓,才跟在他身後半步的位置,追隨而去。
第二天,姬書意主動提起自己聽到那什麼陸司令的事。
“現在已經很危險了嗎?”姬書意是真心實意問出這句話,在他的書中,並沒有詳細到這種程度,也因為不想觸碰到什麼敏感地方,所以對某些背景比較模糊。
至於兩個主角,男主是搞科研的,女主是搞文學的,兩個人觸碰的領域,都可以不深入卻又足夠接近某些背景。
主角如此,反而是謝拂這個配角都算不上的人物,明麵上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實際上離軍政很近。
就連最後……
姬書意即使打住,他儘量讓自己不要去想未來,現在能多看看謝拂,直到最後,也一直看著他,這樣就好。
“和他有點生意上的往來,不重要。”謝拂先解釋那個陸司令,至於危險……
“不要害怕,就不覺得危險。”謝拂想了想道。
姬書意明白了他的意思,“或許像普通人一樣,無知無覺,一日過一日,也是一種幸福。”
謝拂不置可否,沉默有時也是默認。
姬書意看了看他,笑道:“我聽彆人說,那位陸司令似乎還挺看重你。”
“隻是看重利益罷了,至於其他,謠言而已,不可信。”
“哦?那你有心愛之人,也是謠言,不可信嗎?”
謝拂手中的筷子一頓,抬眸看向姬書意,後者對上他看過來的視線,仍泰然自若,似乎當麵提起這件事並不是什麼大事。
“是。”
唇邊輕染的玩味消失,嘴裡的早餐似乎也失了些許味道。
姬書意不明白自己是什麼心情,但是很奇怪,明明他清晰地知道,在他的筆下,這位謝先生,從未有過真正的心愛之人,所謂的夢中情人,那也僅僅是夢中,一個短暫且夢幻的美夢。
明明他知道,這位謝先生,跟書中的一樣,擁有掌控人心,也掌控權利的能力,卻沒有對任何人付出過真心。
他卻還是這麼問了一句。
或許還是有些後悔,後悔沒有像給其他故事中的名伶一段淒美的愛情一般,也給他一段真切的感情,品嘗一下它的味道。
人生雖短暫,卻也窮困過,富貴過,弱小過,強大過,寂寂無名過,受人追捧過,當愛過也恨過,那似乎……會更加圓滿。。
姬書意這麼想,卻又有一種聲音告訴他,沒必要,不需要如此,他就是他,不需要刻意為他的人生添加什麼東西,不需要插手,他自己就是一種圓滿。
可是……
可是……
他看著謝拂,良久,直到謝拂無法忽略,假裝沒看到,正要開《偽裝深情[快穿]》,牢記網址:m.1.口問,才出聲笑了一下道:“其實也可以有。”
伸手為謝拂整理了一下衣領,傾身淺淺吻了一下謝拂的下頜。
“北平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謝先生。”
“……值得有。”
*
謝拂坐在荷塘邊,隨手灑了一些魚飼料,看見荷塘裡遊魚湧來,律動的模樣遠看像一朵綻放的鮮花。
“先生,這是錢老爺舉辦的酒會請柬,時間在半個月後。”
“幫我準備一份禮物。”
“可要多定製一套衣服?”這是在含蓄打探要不要帶上姬書意的意思。
那日姬書意吻謝拂時,坦蕩而自然,並未避諱旁人,這一舉動,以及謝拂事後竟沒有任何製止反對的措施,讓在彆院的下人迅速提高了姬書意在他們心中地位。
就是說,這戲本子裡,英雄救美的結局總是以身相許,先生這麼好,又怎麼會例外。
他們並未看不起姬書意,反而覺得對方這樣的行為才是正常的,畢竟換位一下,他們也會這麼做,既然先生已經證明姬書意在他心中地位特殊,那自然要得寸進尺一點。
“不必,我不參加。”謝拂拒絕道。
少年一愣,撓撓頭,不是很明白為什麼謝拂又改了主意,明明最開始的時候,是謝拂主動要求他留下一些人的請柬,顯然有頻繁現身刷臉的意思,怎麼才這麼短的時間,先生又改了主意?
他有所不知,當時謝拂隻是為了製造更多遇到姬書意的機會,現在人已經到了麵前,當然不再需要。
謝拂剛要起身,忽然眼中神色微漾,轉頭對那少年道:“你去問問他,想不想去。”
這個他是指誰,不言而喻。
少年連忙點頭去問。
然而麵對這個問題,姬書意的態度是:“……”
“先生是什麼態度。”他問。
少年想了想,又道:“先生說看您。”
“那就算了。”姬書意拒絕道。
他對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認識其他人沒多少興趣,如果是主角,或許還……
嗯?
姬書意重新翻開請柬,在腦海中開始搜索這場酒會跟文中的酒會能不能對上號。
能不能對上號先不說,就說這男主剛剛回國不久,正想拉投資的階段,隻要他想要錢,就不應該錯過這場酒會才對。
“先生當真說看我?”他問。
少年心說這人該不會真的要在先生都沒什麼興趣的情況下還要去吧?
他點點頭道:“先生是這麼說的。”
便見姬書意收下請柬,“那麻煩你告訴他,我想去,麻煩他提前準備了。”
少年:“…………”
他還真要去!
然而先生有言在先,便是心裡有什麼想法,也隻有問過先生後才能說,
他又老老實實跑去找謝拂,將姬書意的要求一說。
謝拂微微挑眉,“那就去準備吧。”
少年:“……”
所以說,先生已經被小妖精給迷住了嗎?
雖然心裡嘀咕,但表麵他依然態度自然地應了下來,“是。”
隻是沒兩天,彆院的人對姬書意的態度更殷勤了幾分,私下裡也一直在討論,對方到底為什麼能拿下誰都不曾沾染的先生?
經過多方討論,最終也沒有個定論,大家的普遍意見是,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天下美人那麼多,卻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總有人是隻喜歡那麼特定的人。
或許對先生而言,那位姬先生,就是個特定的,不需要任何條件和要求,就能在他心中揮之不去的人吧?
這麼說也沒錯,可也沒人想過,對姬書意來說,謝拂又如何不是這樣?
他寫過幾百萬字,寫過自己都數不清的角色,卻唯有這一個,生生將其他人都比了下去。
如果說其他人是灰燼,是泥土,那謝拂就是開在上麵的唯一一朵鮮花。
芳豔卓絕,是灰色世界中,唯一的濃墨重彩。
對於姬書意吻過自己這事,謝拂也並未有太大的反應,也正是因為如此。
對姬書意而言,謝拂是他最喜歡,也最讓人著迷的存在,對他來說,謝拂理所應當被喜愛,包括自己。
親吻,或許並不帶半分旖旎,有的不過是對於寶物的珍視。
*
酒會當日,謝拂意外到場,身邊還帶著一個陌生的年輕人,二人年紀相仿,又同是顏值頂尖的行列,出乎意料的養眼。
不少人都聽說謝先生金屋藏嬌的消息,之前一直以為是個美麗的小姐,現在看到謝拂身邊的人時,才恍然大悟。
“謝先生能來,錢某有失遠迎!快請進快請進!”錢老爺笑臉相迎。
歌舞廳中,已經有人拉著伴侶在舞池中飛舞,謝拂跟錢老爺打過招呼,在對方去迎接新的客人時,便帶著姬書意去休息區閒坐。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謝先生的名氣夠大,還是八卦更吃香,在他們坐在休息區後,這原本沒多少人的休息區,很快就坐滿了人。
謝拂一律無視,隻有在人開口明確是叫他,對他詢問時,才會給予短暫回應。
相比起來,反而顯得姬書意更平易近人,好相處些。
從進來後,便掛著禮貌的淺笑,對誰都如此,雖然有些假,但在這兒的人,有誰不假?
他們都這樣,那也說不了彆人什麼,反而覺得姬書意或許也是一類人,有明顯的缺點,就有明顯的突破口。
很快,便有人問:“這位姬先生是何時認識謝先生的?”
姬書意:“前不久。”
“時間這麼短,姬先生能適應嗎?”
姬書意:“還行。”
“姬先生與謝先生都是男性,不覺得困擾嗎?”
姬書意:“不覺得。”
眾人:“……”
好吧,原來和善虛偽都是表麵,真實的他其實油鹽不進。
很快,其他人也沒了興趣,紛紛離開。
姬書意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等到視線終於落在某個方向,某個人身上時,他的視線徹底頓住。
他抓住謝拂的手腕,指著那個方向道:“謝先生,看到了嗎?”
謝拂當然看到了,畢竟是男女主,那麼明顯,在謝拂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忘記監視女主的情況下,他當然知道女主是什麼樣。
而女主身邊那個男人,顯然是剛剛回國不久的男主沒錯了。
“隻要能搭上他,未來的事不可限量。”姬書意語氣蠱惑道。
謝拂卻神色淡淡,似乎並不在意,“我現在也不可限量。”
姬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