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頭是什麼?”她剛出口,就難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等等,紙箱正麵印著的東西……不會真是電視裡吧?!
實在是太久太久沒有見過活生生的電視機了,她覺著今天的驚喜有點多。
男人見她高興,隻覺著一路搬回來的辛苦與奔波都值了。他還記得她在深市那幾天,上街見到人家有電視機的鋪子,腳都不會動了……看著電視機的眼睛仿佛都在發光。
當時他就納悶:那麼個鐵盒子真有這麼大吸引力?
要回來的頭兩天,不知道怎麼的就想到了她的眼神……一定是極其喜歡的,才會這樣。他從來沒見過她用那種喜歡至近乎癡迷的眼神看什麼東西,衣服鞋子不會,吃的更不會。
他專門去了賣電視機的地方,根據家裡堂屋大小,買了個三十二寸的長虹彩電。
“還三十二寸的啊,怎麼買這麼大?”李曼青看著電視機紙箱,連聲音都顫抖了。
沒看過電視的人,無法理解一個電視劇婦女在落後的九十年代對一台彩電的稀罕——真是致命的吸引力啊!
“買作多少錢啊?”
“四千八。”似乎是怕老人聽見,他把聲音壓得很低。
李曼青控製不住“啊”的驚呼一聲,四千八啊,這麼貴?!再添三千都能把現在這座房子買下來了。
不過她也知道,這年頭的長虹彩電是彩電業的龍頭大哥,人家質量好,售後服務也好,賣得貴也算正常,對得起這個價。
但蓮花村有電視機的沒幾家,他們都沒接閉路電視,而是接收對麵村子的“鍋蓋”信號。
這個李曼青知道,接閉路電視要交錢,但對麵村裡有戶人家有鍋蓋那麼大的衛星電視接收機,可以通過轉動“鍋蓋”和接收機來調頻道。
蓮花村的人隻要在家接收他們家的信號就行,不用花閉路電視錢。但不好的地方就是,沒有自主選擇權,隻能被動跟著人家看,人家看什麼他們就得看什麼。
所以,他們的電視機要投入使用的話,要麼就是跟著人家看,要麼就是去村委會開通閉路電視。
唐豐年早想到了,“我剛讓爸去村委會了,待會兒接了線試試看。”
“呀!這麼快?”李曼青高興得跳起來,再想不起來什麼“穩重”什麼“中老年”,是真真正正的跳起來。
若不是孩子還在旁看著呢,她說不定都蹦蹦跳跳了。
“怎麼就買了電視呢……”她腦海裡的小宇宙已經轟轟轟運轉開來,這時候放什麼電視劇呢?以前最喜歡的《渴望》和《我愛我家》,應該已經播過了。
但是,她一點兒也不介意再看一遍!
還有《三國演義》,再等兩年,某格格也能看了……
呀,真是光想想都心動啊!
李曼青抑製不住心內歡喜,趁他站起來擦汗的功夫,踮起腳尖“吧唧”一口他。
跟孩子相處久了,表達喜歡的方式也直接多了。
男人一愣,正在地上玩的孩子聽見熟悉的“吧唧”聲,猶如條件反射一般,“咯咯”笑起來。
李曼青卻不管呆頭鵝,去洗澡房拿了條乾毛巾來:“喏,擦擦汗。”九月的尾巴還有暑氣。
此時的唐豐年,整個人都是呆呆的,心裡隻有一個想法:早知道去年就買電視機了!
李曼青像個得了新玩具的小孩,哪兒也不去,就屁顛屁顛的跟在唐豐年身後,他要鉗子遞鉗子,他要螺絲刀遞螺絲刀,一會兒又幫他擦汗遞水。
拿是拿出來了,但這麼個大家夥,要放哪兒呢?
上個月剛買的組合櫃就有個好位置。上下左右都有雙開門的櫃子,中間空出塊一米多寬的位置,把電視機放上去綽綽有餘。
為了將就接線,唐豐年又把家裡電線給改了,專門牽個插線板到組合櫃後麵。
李曼青看著他又是接線又是改線,一會兒的工夫,電視機就接上了。
“你怎麼什麼都會啊?”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嗎?
她那副喜出望外的表情,就差眼睛放光了。
男人得意極了,表麵卻仍然一副老和尚模樣:“我在外頭學的。”以前在大平地,什麼都沒有,想學也沒這機會。出去以後,天南海北的人都能遇到,隻要肯吃苦,多留心,總是能學到的。
男人覺著,既然自己不是讀書的料,那就多學點技術吧,技多不壓身,以後總有能用到的時候。
當然,後來的事實也證明,機會總是眷顧這些有準備的人。
李曼青覺著,這男人出去見見世麵真的挺好。
她記得以前在李家村的時候,那幾年電壓不穩定,誰家碾糠磨麵的,燈泡就會閃啊閃,每逢一兩月總要燒掉一個燈泡。可她爸不會換燈泡,燒了就沒了,一家四口隻能眼巴巴盯著不會再亮的燈泡發呆。
上小學那幾年,她還經常祈禱奇跡出現,自己作業還沒寫完呢,希望燈泡會突然亮起來。到後來,知道不換就不會亮,她也不祈禱了,安心找煤油燈出來寫作業。
有幾次,她爸要去換,她媽攔著不讓,說什麼村裡誰誰誰怎麼被電死了,全身衣服燒焦頭發全燒光……以至於她一直覺著被電死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死法。
這也在她心裡悄悄的埋下了種子——以後一定要嫁一個會換燈泡的人。
想起二十多年前的“夢想”,她“噗嗤”一聲就笑起來。
現在都實現了呢。
“笑什麼?幫我把說明書拿來。”
“沒什麼。”她屁顛屁顛去紙箱裡翻。
老太太出門賣麵包去了,李曼青看孩子開始揉眼睛,知道是瞌睡來了,就洗洗手抱她們回房。
雙們從小就好帶,現在慢慢的能聽懂話了更加好帶,放床上把襪子一脫,臉手一擦,小被子蓋上,她們的上下眼皮就乖乖的開始打架了。
三分鐘後,她又來到男人身後。
“睡著了?”
“嗯。”
“你怎麼不睡會兒?”
李曼青不好意思說她還要時刻監督電視機組裝情況呢,隻推說不累。
“那去把我的包拿過來。”男人像使喚狗腿子一樣支使她。
他帶回來四個牛仔大包,還有兩個紅藍格子編織袋,但都不重,隻有十來斤,她輕輕鬆鬆就提過來。
“這麼多包是怎麼上火車的啊?”
“哥和起超硬要送我上車,買了站台票。”他們也是那天才知道有這種送親友的站台票,要早知道她們娘仨回來的時候就買了,說不定孩子還不會哭鬨,就不會生病。
夫妻兩個都想到這茬了,悠悠的歎口氣。
李曼青想起哥哥李誌青,趕緊問:“哥怎麼樣?身體還好嗎?”
“好,身體壯實不少,經常去新華書店看書。”
這倒是,李誌青從小就愛看書,可惜能力有限,也隻讀到高中畢業,如果爹媽能夠舍得錢,讓他補習一年的話,說不定也能考上大學的。
“他掙了多少錢?”
唐豐年想了想,不確定道:“應該是四千塊左右。”
那也挺多了,要在家裡,就算能去糖廠上班,七個月的時間估計也就千把塊錢。
“那咱們幫他存多少?”
“隨你。”
李曼青想了下,她嫂子在糖廠也能掙到點,她自個兒手裡有錢,也就不會再逼哥哥了吧?不如就幫他存兩千,以後小輝讀書用。
男人卻沒繼續這話題,指著其中一個牛仔包。
她趕緊拉開拉鏈。
就見裡頭全是塑料袋包裝著的……玩具?!
栩栩如生的布老虎,小蛇蛇,小兔子,小貓咪……他倒是知道兩個閨女的審美。
隻是,她實在想象不出來他個鋼鐵直男,大街小巷到處買這些粉粉綠綠的玩具的情景。
“幫她們洗洗。”他剛才注意到,那隻大熊已經有破線的地方了,熊腿那兒已經縫補過,耳朵那兒的卷毛也掉了不少……顯然是經常摸經常玩的。
“知道知道,有沒給爸媽買的?我一起洗了。”
唐豐年指指另一個牛仔包。裡頭是幾件老人衣服,有厚有薄,還有質量比較好的秋衣秋褲各一套,李曼青一並拿去洗澡房裡清洗。
剛走到門口,男人說:“你的不急,過兩天去雲安買。”主要是她不上身試試,他總覺著光看衣服的話,什麼樣的衣服都配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