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今早起來還沒登過微博,聽她這麼說,拿出了手機,她看了一眼,就明白宋邇想知道什麼了,馬上給她總結:“宋小姐,您和裴教授被拍了。”
她是夏清的助理,職業素養很高。她馬上點開照片大圖,確定之後,說:“沒法朝沒有失明的方向公關,照片拍得太清楚了。”沒法用拍戲之類的理由遮掩過去。
她一邊說一邊就點開了幾條評論轉發量多的微博,看了評論:“多數是關心您的眼睛的,還有一些是猜測您的眼睛為什麼會失明的,情況還算好,現在看起來,您必須得發聲了。”
宋邇關心的是另一件事:“教授的臉拍到了嗎?”
助理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儘職儘責地回答:“拍到了,評論裡也有討論裴教授身份的。啊……已經有裴教授身份揭露的帖子了。”
助理很懂宋邇關心的是什麼:“沒有討論您和裴教授關係的評論,營銷號也把目光集中在您眼睛的狀況上。我們這邊不要提教授,隻用朋友之類的詞模糊過去,就不會有問題。”
宋邇閉了下眼睛,點頭說:“那就好。”
裴霽完全不懂她們在說什麼。她朝助理伸出手,助理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把手機給了她。
屏幕上是一張照片,她和宋邇在昨晚的咖啡館裡的,拍照的人距離她們不遠,鏡頭拉得很近,照片裡宋邇朝她伸手,她坐在椅子上,轉頭看著宋邇的眼睛。
裴霽點了下屏幕,發現還有彆的照片,她依次點開,有她牽住宋邇的手的,有她扶著宋邇朝咖啡館外走的,還有她們在外邊上車的背影。
裴霽對微博的界麵很不熟悉,但她一眼看過去,就看到宋邇兩個字出現了無數次,所有的人都在說宋邇,光是文字,都嘈雜喧鬨還帶著好奇亢奮。
這是裴霽完全不了解的世界。有許許多多的人關心宋邇,還有許許多多的人追尋宋邇的蹤跡,不是出於關心,是出於某種追根究底的探尋。
“我很紅的。”裴霽猛然間想起這句宋邇說過的話,她當時以為隻是宋邇隨口胡說的。
“最重要的是,不要把教授卷進來。”宋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遊刃有餘的樣子,“彆的,工作室那邊肯定有方案了,回家再看。”
裴霽看向她,她一時間說不清她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隻是心裡突然間很空。
“到了。”司機說道。
車子在路邊停下了,窗外是研究院的正門。
要上班,要去實驗室。裴霽想,她推開門,下了車,關門的時候,對車裡說了句:“再見。”然後就關上了車門,朝著研究院的大門走去。
宋邇轉頭,眼睛直直地對著裴霽離開的那一側,她不由自主地抬手,卻隻有空氣。
助理經過了昨晚,已經習慣性地要做她的眼睛,這時就描述:“裴教授走了,她走得有點快……看不到了,她拐進門裡了。”
宋邇垂下手,碰到了沙發上的一個東西,她摸一下,才知道是助理的手機,剛剛教授走的時候丟下的。她把手機握在手裡,手心硌得有些疼。
車子啟動了,開了出去。宋邇明明看不見,可她卻不由自主地回頭,好像這樣,就能看到裴霽離開的地方,看到裴霽消失的那扇門。
“我能不能看看她?”宋邇低聲說。
沒有人回答她。
“我真想看看她。”宋邇又說。
從昨天,這個念頭就瘋狂地糾纏她,想看看教授,看看她笑的樣子,看看她認真的模樣,哪怕隻是看看她離開的背影。
她想看到她,能知道她什麼時候傷心,什麼時候需要她,什麼時候會對她笑,還有她抱著她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她的眼神多溫柔。
宋邇低下頭,在心裡默念著裴霽的名字。
裴霽走進了辦公室,好像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
她很平靜,感受不到什麼特彆的情緒,隻是心口特彆的空。可是她感受不到情緒,也就不明白為什麼心會空下來。
她打開日程表,看了今天要做的事,按部就班,嚴格地按照上頭的時刻來做事。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遇到了小奶貓,小奶貓長大了一些,依舊喜歡裴霽,跟她身後,喵喵地叫。
裴霽很想摸摸它,她很喜歡貓。但不行,因為宋邇貓毛過敏,裴霽擔心摸了小貓,會粘上貓毛。
她換上白大褂,紮上頭發,心越來越空了,裴霽很迷茫,但她依然專注於工作。
到了中午,裴霽去食堂買飯,她發現好多人在看她,一個和裴霽比較熟的老教授很高興地說:“小裴,原來你和宋邇這麼熟,你怎麼不早說,我孫女一直想要她的簽名,你方不方便幫我要一張?”
裴霽知道社交原則就是儘量不要在無關緊要的事上讓彆人難堪,她會模仿一些她見過的人,在與人交際時,儘量讓自己像個正常人。
可是現在,她不知道為什麼,直接說了:“不方便。”
然後就走了。
她感覺那位老教授很詫異,也感覺大家都在看她。
她拿著外賣盒走出食堂,宋邇不在的日子裡,她每天都是像她在的時候一樣回家吃午飯的,因為習慣已經養成了。
裴霽是一個遵循習慣的人。
她走在路上,太陽很猛烈,曬得她流汗了。
她發現她空洞的心口有些疼,裴霽停住了,她想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她這樣站在太陽底下,仔仔細細地思考。
這是宋邇帶來的,她可以確定,但是為什麼呢?
裴霽開始回憶,她一路回憶,回憶到她第一次聽到宋邇這個名字的時候。
那是在電話裡,裴藝托付她,請她照顧宋邇,因為宋邇是她很喜歡的人,她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
裴霽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宋邇根本不需要她的照顧。
她一直對她和宋邇的關係感到很安全。
因為,在她的認知裡,她對宋邇有照顧的責任,這份責任來源於裴藝的托付,裴藝已經過世,永遠都不會收回她的托付。
所以,裴霽和宋邇經由責任建立起的關係牢不可破。
這讓裴霽覺得很有安全感。
可是現在,裴霽發現,這份牢不可破從一開始就不成立,宋邇是一個有很多人喜歡的大明星,她不需要她的照顧,她有自己的家,有父母,有很多可以照顧她的人。
她早上說回家的時候,回的也不是裴霽的家。
宋邇不需要她。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像變成了許許多多的蟲子,鑽進裴霽的心裡瘋狂地啃噬。
裴霽感到很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