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宋邇在喧鬨中叫她。
“嗯。”裴霽答應,等著她說下去。
“教授。”宋邇又叫了一聲。
裴霽繼續往外走,說:“我來接你。”
太晚了,她不放心。
“不用。你在酒店等我。”宋邇依然拒絕她。
她們掛了電話。裴霽不知道宋邇在哪裡,她下樓,在酒店門口等宋邇。
宋邇確實很快就回來了。她從一輛私家車的副駕駛座上下來,關車門前和裡麵的人揮手道彆。
裴霽瞥見駕駛座上的人是一名長卷發的女性,她沒在意,隻是想,小貓交到新朋友了。
等宋邇和人道完彆,車子開走,她才走出去,宋邇見到她很高興,快步朝她走過來,她們一起回房間。
宋邇還是困得很快,她洗完澡,就躺了下去,等裴霽洗好,她已經睡著了。
下車的時候,宋邇很開心,裴霽以為她會和她分享她交了什麼新朋友,又去了哪裡玩的。
裴霽有些失望,她躺下,輕輕地說:“晚安小貓。”
然後,也閉上了眼。
幸好,再醒來的時候,她就不用去工作,可以和宋邇一起了。裴霽早早地睜開了眼睛,宋邇還在睡,她輕手輕腳地起來,考慮今天要去哪裡玩。
她在會議的間隙,問過當地人,哪些地方適合遊玩,這座城太小了,如果宋邇已經逛厭了,她們也可以去彆的城市,很方便。
裴霽做足了功課。
她以前經常出差,但很少和人旅遊度假,不過她會向彆人請教經驗,她知道,兩個人一起出遊的話,要相互遷就,要積極提供想法,才能愉快。
她先挑了幾個景點,幾家餐館,規劃了路線,做了好幾個方案,等宋邇起床後選。
九點多,宋邇醒來,裴霽趁她洗漱,叫了早餐來,等宋邇從浴室出來,正好可以吃東西。
裴霽還是沒太多的表情,但從她的眼神裡可以看出她的期待,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宋邇:“我規劃了幾個方案,你可以選,也可以有彆的想法。”
她還詳細地告訴宋邇她為什麼選擇這幾個地方,都是很出名,很有特色的景點,而且,這幾天遊客不是太多,不會擁擠。
“當地人也說,不去的話,會可惜。”裴霽做了總結。
她等著宋邇誇她了。
“光是聽著就很想去。”宋邇果然誇她,“教授好棒。”
裴霽坐得更直了點,內心驕傲,但努力維持住了平靜的表象。
“但是,我們今天去彆的地方吧。”宋邇話音一轉,“我想和教授去……”
她說了其他的地點。
裴霽谘詢了當地人,又細致規劃出來的方案一個都沒被采納,她剛剛還很亮的眼眸微微地黯淡下去,但她還是沒有打斷宋邇,等宋邇說完後,點頭道:“好。”
畢竟最要緊的,並不是去哪裡,而是和宋邇一起。
宋邇明顯很開心,去換衣服,準備出發。
於是,裴霽黯淡下去的心情又明亮起來。
這幾天的天氣一直很好,陽光不是太猛烈,時常有風,很適合度假。
裴霽跟著宋邇,先到了市中心的廣場那邊喂鴿子,喂鴿子的時候,宋邇跟她講了這個城市的曆史,裴霽原本對西方曆史沒有很大的興趣,但聽宋邇說,又是另一回事。
她們接下去去的地方,人都比較多,但很少遇到亞洲人的麵孔。
宋邇似乎是來過這邊了,充當起了導遊的角色,向裴霽講述許多當地流傳的故事,有浪漫的,也有悲傷的。
裴霽大部分時候認真聽,但有時候,她會忍不住,提出一些不符合邏輯的細節,每次這樣的時候,宋邇都會很沒辦法的樣子,有時會努力把邏輯找補回來,有時實在找補不回來,就說,故事在口耳相傳的過程中,產生了一些出入。
她總是願意去相信這些故事。
後麵,裴霽就不再提出質疑,因為她也願意去相信故事裡那些或青梅竹馬或萍水相逢墜入愛河的男女是確實存在的,因為門第差異或殘酷的戰爭分離的情人們也終會重逢。
她們從一條鋪著石板的小巷裡繞出來,外麵是一條很寬的街,有不少行人,還有來來往往的機動車,和騎著單車呼嘯而過的年輕人。
宋邇渴了,街對麵有一家便利店,她拉著裴霽:“教授,我想喝水。”
裴霽才想起忘記帶水了,出來這麼久,一定渴了。她很歉然,說:“那我們去買水。”
宋邇撒嬌:“可是我走不動了。”
她一步都不想走,邊上有供市民休息的木質長椅,裴霽把她安頓在這裡,摸摸她的臉:“你在這裡等我。”
宋邇點頭,笑著說:“教授拜拜。”
裴霽笑了一下,朝著街對麵走去。很近的距離,走過去,不到兩分鐘。
便利店店主是個意大利老頭,不會說英語,但幸好裴霽會說一些簡單的意大利語,交易還算順利。
她拿著一瓶水,一杯熱咖啡走出便利店,往來的車輛交織如流水,她望向街對麵,車流間隙裡,她沒看到宋邇。
裴霽心頭一跳,她躲過車輛,飛快地過街,長椅上沒有了宋邇的身影。
裴霽馬上把那杯熱咖啡放到長椅上,騰出一隻手,給宋邇打電話,那邊無人接聽。裴霽腦袋空了一下,她左右一看,看到前麵樹下站著一個男人,她記得剛剛他也在這裡,裴霽就要走過去,問問他,有沒有留意坐在長椅上的女孩哪裡去了,有一個□□歲的小男生跑了過來。
他手裡拿著一朵藍色的鬱金花,笑眯眯地遞給裴霽,裴霽低頭看著他,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女孩,亞洲人……”
沒等她說完,小男孩用意大利語說:“你收下這支花,我就帶你去找她。”
裴霽接下了花。
小男孩有一頭深棕色的頭發,穿著背帶褲,笑起來,眼睛彎彎的,見裴霽收下了他的花,高興地跳了一下,然後真的在前麵帶路了。
裴霽跟在他身後,他們往前走了幾十米,然後拐彎,到了另一條街上,那條街的人要少一些,小男孩興致勃勃的,很愉快的樣子,但沒有想要和裴霽說話的樣子。
裴霽隻能跟著他,一邊走,一邊試圖聯係宋邇。
隨著地方越來越偏,人越來越少,裴霽漸漸慌了起來,她站住步子,問:“如果你不告訴我她在哪裡,我不會再跟你走了。”
男孩停了下來,仰頭看她,笑得眼睛彎彎的,他指著邊上的一家店,說:“到了。”
裴霽皺了下眉,轉頭一看,是一家老舊的劇院。
男孩說完,直接跑了進去,很快就不見了人影。
宋邇始終沒有接她的電話。裴霽很擔心,她想了想,也走進了劇院。
門口的售票員是個頭發花白老太太,老太太見了她,笑著點頭,說:“快進去吧孩子,話劇已經開場了。”
裴霽往裡走,裡麵很黑,天花板太高,而燈又太暗,幾乎看不清路。裴霽感覺到她的心跳在變快,她慢慢地走,走到一扇門外。
門緊緊閉著,四周沒有一絲聲響,裴霽伸手推開門。
老舊的門板轉動的支呀聲響起,裡麵的情景緩緩展現在她眼前,裡頭是暗的,隱約能看到觀眾席都坐滿了人。
裴霽往裡走了一步,她看到剛剛帶路的小男孩坐在靠過道的一個位置上,衝她扮鬼臉。
突然,舞台上的燈亮了。
裴霽望了過去,她看到了宋邇,宋邇坐在一架舊舊的三角鋼琴前,她的邊上是兩排穿著一樣白襯衫的小孩子。
宋邇在燈光裡,隔著半個劇場望著她,她笑了一下,指尖按下了第一個音符。
宋邇的聲音有多好聽,裴霽形容不來,她隻知道,她被吸引著往前走,仿佛一路鮮花,仿佛遍地光芒,但她明白,鮮花也好,光芒也罷,不過是宋邇的愛意擁抱她。
孩子們的歌聲響起,和著宋邇的聲音,宋邇的手指在琴鍵上跳動,她看著裴霽,裴霽走到前排時,停了下來。
音樂聲停下的時候,裴霽還是恍惚的狀態,她聽進了宋邇的每一個旋律,每一句歌詞,隻是她實在恍惚,她甚至懷疑這是不是一場夢。
沒有人發出聲音,所有人都看向今天的另一個主角,裴霽邊上的那位女士見她像是回不過神,善意地扯了下她的衣擺,低聲說:“彆讓你的女孩久等。”
裴霽這才上前,她到了宋邇的身邊,到她身邊時,她才發現,宋邇也在緊張。
裴霽試圖安慰她,卻說不出話。
宋邇像是終於鎮定下來,可是一開口,她的聲音是顫抖的:“這首歌,是我自己寫的,從眼睛還沒複明的時候開始,歌名叫《長夜摘星》,是送給你的。雖然我們已經在一起了,但我還是想和你表白一次,教授,我愛你,想成為你最重要最特彆的人,想和你談愛情,談終生,談矢誌不渝,談白頭到老。”
裴霽剛剛還以為這會不會隻是一場夢,可是這一刻,她又覺得,哪怕是夢裡,都不會這麼好了。
她用力地點頭,眼角的淚很快滑落下來。
“我愛你。”她用同樣的話語回應宋邇,聲音顫抖得厲害。
宋邇得到她的回應,想要笑,眼淚卻比笑容先一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