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學術報告後,M大安排了個半正式的餐會,作為對報告會的延續。
裴霽作為主講,是餐會上的焦點。
她的身邊,始終圍繞著人。
宋邇打來第五個電話時,助手看著屏幕上跳動的名字,他擔心會有什麼事,不得不去打斷了教授和其他專家、學者間的談話。
他走到裴霽身邊,將手機拿給她看,用手給她比了個五,表示這已經是第五通了。
“抱歉,有個很重要的電話。”裴霽和周圍的人致歉。
眾人都表示理解。
裴霽接過手機,走到陽台上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將近一分鐘,但宋邇的名字仍舊鍥而不舍地亮在屏幕上。
她接起來,那邊有一瞬間的靜默,靜得仿佛連呼吸都屏住了。
下一刻,宋邇問:“你又走了嗎?你是不是去西非了?”
她的聲音低而乾澀,像是在強忍情緒,卻又失敗了,說到後兩個字時,仿佛快哭出來了。
裴霽終於還是不忍心直接掛斷,說:“不是。”
聽見她的否認,宋邇扶在牆上的手,才像是終於碰到了實物一般,感覺到了牆壁的涼意與堅硬,不再是剛才那樣,急得隻剩驚慌,彆的就什麼都感受不到了。
但很很快,她的心又高高提起。
不是去西非了,那這些日子不在,是被她煩得不想回家了嗎?
宋邇低著頭,看著自己映在地上的影子,沒什麼底氣地問:“那你……去哪裡了?”
“出差。”裴霽聲音冷淡。
原來不是為了躲她。宋邇的心又活了過來,也不在意裴霽的冷淡,聲音微微地放鬆下來,輕柔地叮囑:“那要多穿些衣服,這幾天很冷的,每頓飯都要吃,你好瘦,再瘦下去,就要被風刮走。我等你回來。”
這幾天又降溫了,還下了一場雪,不知道教授出差的地方是不是這樣的。但宋邇還是忍不住叮囑,分離了四年,裴霽的身體看起來清瘦單薄了很多,讓她很擔心。
她的耳朵貼在手機上,那端什麼都沒說,掛了。
宋邇愣了一下,又覺得是情理之中的,但還是像一團空氣堵塞了她的胸口,有些疼,又有些不知所措。
裴霽從陽台回來,站在門邊的一個女孩見她過來,立即站直了身,禮貌地微笑,眼神裡透著些許緊張,明顯是在等她。
見到裴霽走近,她叫了聲:“裴教授。”
裴霽向她點了下頭,就要從她身前走過去時,她鬼使神差地問了句:“是和夫人通電話嗎?”
裴霽幾不可見的怔了一下,說:“不是。”
她從來沒有向彆人說過她和宋邇已經不在一起了。這是她第一次向彆人否定她們的關係。
一說完就覺得心空了一塊。她很排斥這種感覺,想要儘快擺脫這個話題,就快步離開了。
不想,那個女孩卻跟了她身後,用一種不太敢,但不說又會特彆遺憾的語調飛快地講:“我是您夫人的粉絲,很久前我在一次宴會上見過她的,那場宴會您也在,我們站在門邊,她向我問起您的名字。”
裴霽停下來,看向她。
女孩見引起了她的注意,語速慢了下來,笑意也從容多了,真誠地向裴霽道:“四年前的事情很糟糕,但在相愛這件事上,我始終支持二位。”
她講得很真摯,裴霽本該否認澄清,她想的也是否認,可開了口,說出的話語卻變成了違背本心的:“謝謝。”
因為這句謝謝,裴霽一整晚都處於一種事態偏離計劃的煩躁裡。
最後,她在失眠中,為這句謝謝找了個像模像樣的理由——宋邇是公眾人物,她的感情狀況和她的事業息息相關,既然她沒有公開她們已經不在一起了,也許有彆的考量,她應該配合她保密。
宋邇不知道裴霽什麼時候回來,但每晚都會去她樓下等那扇窗後的燈亮起來。
等了一個月,都沒等到。
她不免焦躁起來,等待的滋味像是把人的心懸在半空,上不去也下不來,空蕩蕩的,沒有著落。
明明都等了四年,她卻仍沒有習慣這種滋味。
裴霽出差的第三十九天下午,宋邇離開了工作室,照舊去她家,一路上都在期盼教授今天一定要回家,最好能剛好讓她碰上,即便隻是遠遠地看一眼也可以。
但其實她每天都是這麼期盼的,數著日子等裴霽回來。所以雖然是這麼祈禱的,但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她晚上其實還有事,是個飯局,如果是裴霽回來前,她肯定就去了,但現在,除了不得不去的,她都能推則推。
四年前,她協調不好工作和教授,現在,她可以處理得很好。
到的時候,正好是下班時間。
正處於小區裡人流量最大的時段。宋邇坐在車上沒下去。
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年了。
今年大概是沒有希望帶教授回家的。但她可以留下來。不然教授一個人過年太孤單了。
宋邇琢磨著,又忍不住想,不知道明年有沒有機會,應該有的吧,如果沒有,就磨到有。
她知道裴霽這樣的人,一旦做了決定,就很難改。但因為過去,裴霽對她言聽計從,處處都體貼溫柔,宋邇難免會覺得自己對裴霽來說,是特殊的。
還因為她走進過裴霽的心裡,知道裴霽最在乎最想要的是什麼。
教授她從始至終都很想要一個家,能重視她,公平地對待她,能讓她安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