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除夕在二月中,離過年還有一個星期時,人們的心裡就有些浮了,想放假,想回家,想要什麼正事都不乾地玩上整個假期。
宋邇終究把那個大合作談成了,明年開年後大抵會很辛苦,但辛苦是有回報的。之後,她的工作室就會在業內更上層樓。
她思索著,就給辛苦了一整年的員工額外包了個大紅包,準備在今年的最後一天發下去。
沈知舟還得去趟外地,跟她手下一個藝人的雜誌拍攝,臨去前,來了趟工作室。
時間過得很快,上回醉酒讓裴教授來接,已經是一個多星期前的事了。
沈知舟這會兒才看到宋邇,不由打趣她:“醉成那樣子,裴教授有沒有生氣?”
“沒有。”宋邇說道。
“不可能。”沈知舟不信,“裴教授一看就是那種拒絕聲色犬馬的正經人,你醉醺醺地回家,她肯定沒給你好臉色看。”
宋邇筆下一頓,也許,她們好好地在一起的話,教授看到她醉成那樣會生氣,但現在,她不關心她,又怎麼會生氣。
“怎麼了?”沈知舟見她臉色不對,問道。
宋邇把名簽了,文件推回給沈知舟,說:“沒什麼,你快去吧。”
沈知舟一走,宋邇就有些出神。
那天醒來的時候,教授已經走了,床頭放著醒酒藥和一杯水,水還是溫的,正好讓她潤喉。
她醉得太厲害,記憶都是零零碎碎的,隻記得她哭得很厲害,教授抱著她,輕拍她的背,溫柔地安慰她,任由她把眼淚擦在她的衣襟上。
可她又不敢信,不敢信那麼冷漠的人,會因為她哭,就軟下態度。
她們有一個星期沒有見麵,也沒有聯係。宋邇漸也越來越覺得不真切,也越來越不敢肯定,那天晚上的事,裴霽抱著她溫柔安慰到底是真的,還是隻是她酒後的臆想。
她出著神,夏清撥了個視頻電話過來。
宋邇接了起來。
夏清在家裡,穿得卻很正式,大概是要出門參加晚宴。
“寶貝,今年什麼時候回家?”夏清問道。
宋邇歉然道:“今年除夕,可能不回家過了?”
夏清的笑意就淡了下去,宋玨明出現在屏幕裡,皺眉問:“過年怎麼能不回家,出了什麼事?”
但不等宋邇回答,夏清就先一步說:“不回來也好,照顧好自己。”
宋邇知道她這麼說,媽媽大概就把情況猜得**不離十了,以為她要留著和教授一起過。
其實沒有,到現在宋邇怎麼還敢想能和裴霽一起,她隻是覺得留在這兒,能和裴霽近一些。
至於近一些能做什麼呢?
宋邇沒有想過,也不敢去想。
她和夏清說了兩句,就要開會了。臨過年,多的就是各種會和各種應酬。宋邇已經習慣了。
隻是她心裡裝著裴霽,做什麼都沒意思。
會開到一半,研究院那邊突然來了電話,說咪咪像是生病了。
宋邇頓時著急,把會議交給副手主持,自己趕去了研究院。
裴霽在實驗室裡,剛戴上手套,學生在邊上,也不敢說什麼額外的話,隻把他的疑難說了一遍:“步驟肯定沒錯,但我總覺得實驗數據不對。”
他原本是裴霽帶的研究生,後來裴霽去了西非,把他安排到了另一位教授門下,他也爭氣,四年過去,成功留在了研究院成了一名研究員,可以說是年少有為。
但在裴霽麵前,他仍是尊敬有加,用學生的身份和她說話。
裴霽親自示範了一遍,學生看得仔細,記住了,笑著謝她,又想起什麼,問:“今天一整天都沒看到咪咪,教授您見它了嗎?”
裴霽頓了一下,回說:“沒看到。”
邊上還有不少人等著,裴霽領著他們去隔壁的小會議室討論。
這個項目,不是裴霽的,但主持的那位教授這四年裡幫了裴霽不少忙,這次項目裡遇到了一個攻克不了的難題,就請了裴霽過來幫著看看。
一個研究組都攻克不了的難題,裴霽再厲害也不可能看一眼就解決,她專注地聽著他們討論,用筆在本子上勾勾畫畫,等到討論結束,她已經整理出了一個新的思路,把這個思路說了一下。
大家都覺得可行,於是也不下班了,都決定留著加班加點。
“都快過年了,希望在過年前把這個關卡攻克了,然後新年新氣象。”剛剛的那個學生歎著氣說道。
另一個也說:“對啊,要是留著它,想到假期之後回來還得麵對這種大難關,過年都要過不好了。”
他們半真半假地抱怨著,跟裴霽打了招呼,紛湧著出去,裴霽看著落在最後的人的身影也消失,才想到那個學生說的一整天都沒見到咪咪。
她走了出去,先是在過道上站了一會兒,一般咪咪會在五分鐘內出現,但今天沒有。
裴霽走去了樓梯口。整個研究院都是咪咪的家,除了實驗室和個彆觀察室,它哪裡都去得,要找起來很不容易。
裴霽一層樓一層樓地去找。
宋邇在貓窩邊上蹲著,小家夥病了,眼角有很重的淚痕,眼睛裡是渾濁的,沒精打采地趴在窩裡,看到宋邇,隻是動了動尾巴,輕輕地叫了一聲。
宋邇對它說:“怎麼生病了?是不是不聽話,下雪還去外邊玩?”
她常來看咪咪,咪咪和她很熟,聽她說話,就可憐巴巴地看著她,細聲細氣地喵了一聲。
宋邇輕輕地歎了口氣。
背後傳來腳步聲。宋邇聽了兩秒,辨認出來人,她忙轉頭,就看到了裴霽。
她還穿著實驗用的白大褂,宋邇第一次見教授穿白大褂,隻覺得這一身白特彆適合她,將她襯得格外清雋。
宋邇彎起唇角叫了聲:“教授。”
裴霽隻當沒有聽到,她低下頭,看向她身邊的貓窩裡趴著的那隻貓。
“喵~”咪咪看到裴霽,抬了一下它的前爪,眼巴巴地望著她,它實在沒力氣,不然的話,在裴霽出現的時候,它就起來衝過去了。
宋邇剛彎起的唇角放了下來,她來的時候想過也許會遇到教授,也想過遇到的話,教授多半看都懶得多看她一眼。
但她還是來了,也還是看到了裴霽的冷漠。
宋邇不由回憶那天晚上把她抱著安慰的教授,越來越覺得不真切起來。
裴霽看了眼貓,又看了眼宋邇,她不明白,為什麼明知道自己貓毛過敏,還要和過敏源靠得這麼近。
宋邇見裴霽看她,就說:“咪咪生病了,我要帶它去醫院。”
裴霽蹙了下眉。
宋邇見她不高興,以為她是不想她離她的貓太近,心裡頓時酸楚,但還是說:“我問過了,照顧它的後勤這兩天請假了,你們都忙,就我比較空,我帶它去完醫院,會送回來的。”
她說完,仰頭看裴霽,等她的允許。
裴霽和她對視了一會兒,彎身抱起貓。
宋邇愣了一下,裴霽靜靜地看著她。
宋邇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忙說:“那現在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