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內心漫不經心地劃過這個疑惑，但他並沒有深究。
因為那沒有關係，不關他的事。
而且……他的歸宿就在眼前了，不是嗎？
擁有海藍眸子的黑發少年逐漸靠近了河水，在最後幾步的時候突然奔跑起來，像是迫不及待一樣投入了冰涼的河水之中。
除了伴隨著巨大的落水聲，還有隨之而來的莫名其妙的愉悅。
重力拉扯著他的身體向深處下落，水流攜裹著他的身體向下遊流去。
工藤睜著眼睛看向模糊不清的河麵，眼球由於在渾濁的河水中暴露而被刺得生疼，於是他很快就閉上了眼睛，像是睡過去一般逐漸下落。
水中的聲音模糊不清像是隔了一層膜，但他似乎隱隱約約聽到了另一個落水的聲音。
因為缺氧的緣故腦袋轉的有些緩慢，腦中第一個浮現的思想居然是：還有和自己一樣的人嗎？
雖然很不可思議，但想到死之前還能有人陪伴，工藤的內心還是忍不住近乎惡劣地升起了一絲欣喜。
他就是這麼惡心的人不是嗎，巴不得彆人和他一起死。
臨死前升起的隱秘喜悅在這個想法的衝擊下瞬間無影無蹤，那卑劣的想法也被毫不留情地撕碎丟棄，最終留下腦海中的一片空白。
——
還在下雨，雨很大。
工藤睜開眼睛，耳邊仍舊是劈裡啪啦的雨聲，下意識地做了這個判斷。
隨後他忍不住從喉嚨裡擠出一聲笑，熟悉的場景。
第一次自殺，也不能成功嗎？連地獄都不願意收他這樣的人是嗎？
耳邊傳來一個女生的聲音，很熟悉。
他聽到了久違的稱呼。
這個聲音有些遲疑，“新一……？”
工藤轉過頭去看她，那是一個高中生，身上也濕漉漉的，頭發粘在臉上顯得有些狼狽。
最重要的是，這是他們不願意讓他見到的人。
——另一個他的青梅竹馬。
“新一，你沒事吧？”看見他的臉之後，少女仿佛更加篤定了他的身份，語氣不再遲疑，反而充滿了擔憂。
“你為什麼要……”毛利蘭含糊地掠過了這個詞，擔憂地看著他，那雙格外澄澈的眼睛裡倒映著黑發的少年，“叔叔阿姨會擔心的。”
工藤坐起來，歪著腦袋仔細打量這個少女。
他不知道這個人是怎麼這麼篤定直接就是「工藤新一」的。
明明……
少年海藍色的眼眸暗了暗，明明他們都不承認。
毛利蘭看他一言不發，就那樣抬著頭盯著自己，忍不住抬起手彈了一下工藤的腦袋，眼裡忍不住蓄起一點淚意，“你說啊，新一。有什麼事情不可以大家一起解決的？你這麼做真的很過分誒。”
要知道她剛剛買完東西就看見自己的青梅竹馬——也許是——跳河自殺，想都沒想就把東西扔下跳下來救人了。
打量過了毛利蘭，工藤拍拍衣服站起來，居高臨下地望著毛利蘭，抿了下唇開口說道，“我不是……工藤新一。”
這是他第一次否認這個身份……但也許，不會是最後一次。
想到這裡，工藤的眼裡不禁出現了幾分茫然。
那麼……他不是「工藤新一」的話，他又是誰？
此時此刻，他否認了自己的存在，也同時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存在。
“你在說什麼啊，新一。”毛利蘭站起來，看上去很生氣，“就算不想說也沒必要不承認自己的身份吧。”
她看著工藤，看著這個比自己青梅竹馬矮了將近一個頭的少年，聲音溫和起來，“新一——我知道你不是他，不是我的新一。”
說到這裡的時候少女的臉染上些許紅暈，但很快她就繼續說道，“可你也是新一，我能感覺出來，你們是同一個人。”
她頓了一下，看著少年濕潤的發梢，“今天是你的生日，一起去過生日嗎？”
工藤原本低著腦袋做出拒絕交流的姿態，但莫名其妙地情緒阻止了他直接離開，聽著女孩溫和的聲音，眼眶有些發紅。
直到聽見這句話，他的腦袋直接停止了運轉，過了許久才像是生鏽的機器一樣哢哢地運轉起來，遲鈍又緩慢地想著。
今天，是他的生日嗎？
雨依舊在下，風嗚嗚地刮著，像是恨不得把所有東西都卷裹著離開，站在橋下的少年緩慢地抬起腦袋，看著少女朝他伸出來的手，遲疑地、瑟縮地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真像是天使啊。
工藤想著，一隻手被毛利蘭抓住，另一隻手幫助毛利蘭提了幾袋重物，逐漸走向他今天早上離開的地方。
——就算，會遭到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