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皎皎得到了誇獎, 開開心心地湊近柏泠坐下來。
然後挨個給誇讚姐姐的評論點讚。
外麵雖然是寒冬,但家裡的客廳裡開著地暖,溫度適宜。
明明剛不久才午休過, 可能是因為沒有要緊事,環境又太舒服,柏泠有些昏昏欲睡。
迷蒙中,還感覺有隱約的音樂。
“他又不關窗戶!”蘇皎皎不滿地嘀咕。
柏泠左手撐著頭,微微清醒了點。
是鋼琴聲。
陌生的旋律, 聽起來是悅耳動聽的。
歡快的節奏, 帶著活力,每一個音符隨著指尖躍動從琴鍵上跳出。
不得不承認,蘇曉在音樂方麵確實是個天才, 也足夠努力, 所以在原書裡最後能成為一個獲得國際大獎的知名作曲家。
半闔著眼,她繼續聽了下去。
可能是係統的特殊獎勵在作用, 柏泠不自覺就隨著旋律被帶進了蘇曉的情緒裡。
表麵上是歡快, 活力,實際暗河湧動裡又是矛盾與迷惘。
導致這首曲子也無法令聽眾感受到它本應傳遞的情感。
像是被堵塞住的出海口。
奔騰的海水流淌飛濺, 然後遇見了難以逾越的障礙,不停地回流,也不停地衝擊。
...曲聲結束。
柏泠也慢慢從情緒中走了出來。
她有點疑惑。
蘇曉身上肯定還發生了點什麼,僅僅是因為和她吵架或做家務最多也隻能讓他有些抱怨,絕不會有這麼深的心理障礙。
樓梯上響起劈啪的腳步聲。
蘇曉從樓上的琴房下來,手上正提著一塊毛巾。
對上柏泠的目光,他麵色不自然地僵了一瞬, 匆匆瞥過眼。
柏泠就這麼看見他拐彎繞進了另一頭的洗衣房, 又繞了出來, 隻有手上的毛巾變得濕噠噠的,還有點往下滴水。
從她和蘇皎皎兩人麵前路過,蘇曉走進了客廳旁邊的小陽台,然後——
擦拭起了大型觀景魚缸。
蘇皎皎點讚點得手酸,一抬頭就看見這麼一個場景,帶著點取笑地湊熱鬨:“二哥你乾嘛呢?媽又罰你了?”
擦著魚缸的蘇曉憋著股氣,不搭理這個起哄的妹妹。
當他想嗎!
之前累是累了點,但是每天乾完活他雖然身體疲憊,大腦還是通的,靈感不斷。
現在好了,一天不乾不習慣。
坐在琴凳上彈曲子都是念譜,隻能來乾點輕鬆的活換換心情。
手上擦著魚缸,放在褲兜裡的手機還一直在震動。
不用看蘇曉都知道是付芷柔。
昨天想了一晚上,他也意識到有點不對勁的地方,但怎麼也不敢相信付芷柔竟然會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這點意識折磨得他翻來覆去,連辛辛苦苦為付芷柔作了一年半的曲,都怎麼也彈不出那個味道了。
想到這裡,他不禁往柏泠那邊看了一眼。
盤著半邊腿坐在沙發上看書的少女閒適極了,渾身上下都寫著自在兩個字。
讓人感覺隻要呆在她身邊就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這不是外表能帶來的加成,是她這個人從內而外散發出的氣場。
蘇曉收回目光,湊到外邊的仿泉眼邊蹲下,搓著手上毛巾,發呆。
他好迷茫。
......
基金會的熱搜因為蘇皎皎的點讚,不停往上爬著。
很多喜歡吃瓜的網友都發現,這個蘇家二小姐似乎是個意外很好說話的人。
一點千金架子沒有,隻要誇讚柏泠和她們的姐妹情就會被點讚,提問問的好的也會被回答。
熱搜下麵關聯的基金會那條微博裡的評論越來越多。
掛著蘇皎皎認證的微博號也不厭其煩地在下麵點讚回複,連蘇父多少斤這種問題都答。
網友們一邊嘎嘎樂,一邊繼續問。
淩白刷著評論,也不自覺笑出聲。
坐在旁邊小桌上整理資料的孫助理聽見,忍不住看了一眼。
少爺自從有了喜歡的人以後,性格是越來越外放,比起以前什麼事都是淡淡的樣子要讓人放心多了。
把整理好的部分材料放在淩白桌角,他問:“少爺在看什麼,這麼開心?”
淩白放鬆地接過文件夾,隨口答:“敵情。”
孫助理沉默。
性格是越來越外放,這說話也是越來越讓人聽不懂了...
“淩家的公益基金會現在情況怎麼樣?”淩白突然問。
“啊,挺好的,”孫助理從分類裡找到對應信息,念出來,“上個月剛剛開辦了綠色盲道項目,也是明細公開,專人全程跟進。”
淩白點點頭:“讓那邊聯係一下蘇家最新的那個基金會,爭取合作,再幫忙宣傳一下,如果蘇家拒絕合作就暗中傾注資源。”
孫助理認真記下。
自家少爺還是挺上道的,追女孩不用教就會,要是能願意讓人家知道就更好了。
和淩白交代處理完事情,孫助理提著公文包離開,準備去淩家在國內的基金會辦事處走一趟,親自督促一番。
下到二樓時,他往宋閆房間看了一眼。
本意是隻是隨便一瞥,沒想到卻看見之前了解過的宋家未來女主人,付家千金。
少女正閃進房間,還飛速地一手把門帶關了上。
孫助理內心嘖嘖感歎了一番小年輕們的戀愛,收回目光繼續走了。
宋閆房間內。
付芷柔舉著手機,麵帶惶色地問:“這個事情你知道嗎?”
宋閆坐在床上,西裝褲微皺,上身的白襯衫扯開幾個扣子,隻係到中間,看起來竟有幾分頹唐。
他眼下有些泛青,沒好氣地“嗯”了一聲。
“這是我的粉鑽!”付芷柔語**不自禁地揚起,有點刺耳,“蘇家拿我的錢去做慈善,好處全他們得了?!”
“那個政府項目還能拿下嗎,之前說好了拿下後我們兩家一起合作的呀!”
宋閆垂著頭,遺傳自宋旗的麵部雖然輪廓英挺,但缺了那幾分斯文氣質。
加上熬了一整夜,臉上滿是分泌的油光,整個人遜色不少。
聽著付芷柔的數落,他慢慢抬起頭。
“你的粉鑽?你的錢?”
“你想清楚了,那花的是我的錢!”
“項目丟了,是我家損失大,還是你家損失大!”
“現在這個結果到底是誰造成的!起因是誰!”
宋閆一句吼得比一句大聲。
配上他現在的形象,看起來無比嚇人。
付芷柔被嚇得一顫,退了兩步,後背抵在門板上。
“我...我...”
沒說兩個字,她的眼淚又簌簌掉了下來。
這次倒有一絲真心。
和宋閆認識一年多,這還是他第一次對她發脾氣。
宋閆看她哭得嬌弱,剛生出幾分不忍,就聯想到了昨晚的事情。
她抱著蘇曉的時候也是這麼哭的。
沉默了一會,他帶著點澀意開口:“你和蘇曉怎麼回事?”
付芷柔抽噎了兩下,怯生生地回答:“他...他搶了我的東西,我想讓他還給我,一時情急...”
“說實話。”宋閆打斷她。
咬了咬唇,付芷柔一個狠心,左手摸到了門把手上。
哢嚓——
反鎖。
盈著水光的眸子哀怨地投向宋閆,付芷柔慢慢,一步步走到他麵前。
宋閆擰著眉頭,不明白她要做什麼。
付芷柔伸出一隻手,軟若無骨地撫上他敞開的襯衫領口,輕輕拽住。
“你就是不相信我...所以我說什麼你都會懷疑...”
手指順著領口慢慢下滑,觸到胸前的肌膚。
“那我...隻能用做的了...”
就著宋閆的姿勢,她撩開裙擺,以一個純情而又誘人的姿態跨了上去。
......
夜深。
一輛車駛進付家莊園。
付芷柔打開後車門,走了下來。
僅僅是下車這一個姿勢,她就沒忍住吸了一口氣。
狗宋閆!明明知道她是第一次還那麼粗魯!
要不是這次捅的簍子太大,她才不會犧牲自己最大的籌碼。
仗著外邊燈光暗,付芷柔儘情地齜牙咧嘴發泄了一通。
然後忍著疼痛,控製著發軟的雙腿走進大門。
“回來了?”
付芷柔身體一僵。
出聲的付父正拿著本財年報表,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翻看。
“今天去宋家,那邊態度怎麼樣?”
“挺好的,”付芷柔強顏歡笑,“他們還留我吃了餐晚飯。”
付父把報表合上,轉過來審視著她。
付芷柔小心控製著身體,爭取不露出一絲異常。
仔細看過她的表情,付父點點頭:“最好是這樣。”
“你記得下次探探口風,催下宋家那邊對我們的注資。”
“好的。”
付芷柔乖巧答完,看付父沒有彆的要求了才咬著牙回她的房間。
......
蘇家。
自從蘇曉不煩她之後,柏泠的作畫效率就恢複了正常。
加上經常墜入的那個夢境影響,她很快就完成了一幅新的畫作。
名為《奔跑》。
之前作的那幅《病房》,名字上帶著悲意,內容實際卻是想向上的。
這幅《奔跑》卻恰恰相反,名字上帶著生氣,內容卻充斥著壓抑的悲意。
這幅畫的靈感就是這段時間常入的那個夢。
畫上一個女孩在儘情奔跑,隻留下一個模糊的影子,留下的腳印一圈又一圈,在大大的院子裡繞成無數個同心圓。
用色偏暗,筆觸寫意。
讓人一看就仿佛會被拉入這幅畫裡,成為那個女孩兒,與她一同奔跑。
“這幅畫看得我難受。”蘇皎皎低聲說。
說完又反應過來,慌張解釋:“不是說畫不好,畫特彆好,就是那個感覺...”
柏泠摸摸她的頭:“我懂,這說明你有天份。”
蘇皎皎瞬間從畫的影響中脫離出來。
美得要冒泡。
姐姐又誇她了!
還是誇的繪畫方麵!
蘇皎皎拿起畫筆,感覺還能再練一百遍。
對著畫作拍了張照片,柏泠點擊微信消息列表的頂端,發送了出去。
[柏泠:新畫,剛完成的。]
發完消息,柏泠對著那個小熊餅乾頭像,有點出神。
消息在頂端,並不是因為她設了置頂,而是淩白每天都早晚安,像個打卡機器一樣。
還會發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導致她的最近消息總是來源於他。
柏泠隨手往上翻著消息記錄。
今天上午的消息:
[淩白:早上起床看見的一朵雲,像不像鯨魚?(圖片)]
昨天晚上的消息:
[淩白:家裡養的蘭花發苞了,等開了一定很香(圖片)]
前天中午的消息:
[淩白:吃午飯了嗎?聽說上次那家餐館的大廚新研發了菜品,下次可以去試試。]
......
淩白每天都給她分享生活中的小事,讓她在回複的時候也會不經意去想自己有什麼可以說的。
但她的生活好像就是學習,再就是蘇家幾個人。
這幾天作畫的空隙她就會想一想,等畫完後也要發給淩白看一看,算是互換日常。
手機震動了一下。
柏泠把自然熄滅的屏幕摁亮。
[淩白:很美。畫中的女孩兒是你嗎?]
懸在屏幕上的指尖微涼。
像有一根細細的,懸著的透明絲線從指尖一直連到心上,帶著心也感覺到了冷度。
為什麼他會這麼想?
如果說上幅畫是治愈風,這幅畫就是致鬱風。
致鬱這兩個字是完全沒可能搭在她身上的,問誰都隻會說不可能。
比蘇皎皎變成裘德·特職黑,蘇赫把公司折騰破產,蘇曉斷手不提音樂,都不可能。
指尖落在屏幕上,輕點九宮格鍵盤。
[柏泠:不是的,就是畫而已。]
把手機合上,柏泠對著畫作出了會神。
夢境可能是原身經曆過的真實,也有可能隻是她的臆想。
每天做這樣的夢對她的精神狀態肯定會有影響,之前借作畫宣泄,之後也隻能用進係統空間代替。
但這都不是長久之計。
等這陣子忙完,她還是得查一下那家福利院的資料。
抱著畫架上部,柏泠小心地往客廳裡去,準備先收起來,等裝裱匠人上門取走。
仗著個子高,正在單手擦高邊扶欄的蘇曉對她行注目禮。
從她進客廳開始,到走上扶梯。
然後攔住。
柏泠挑眉:“乾什麼?”
蘇曉眼神飄忽,一會看看柏泠,一會看看畫架。
畫架是蘇赫給她定製的,邊框支架用的都是實木,十分沉。
柏泠抱得手臂發酸。
“那個,”蘇曉又瞄了一眼畫架,“我幫你搬吧。”
吃錯藥了?
柏泠覺得有點奇怪。
蘇皎皎從後麵探過來,貼心地幫姐姐撐住畫架左邊,減小點重力。
然後耀武揚威地問蘇曉:“你是不是想搞破壞?”
蘇曉啪嘰一拍手上的毛巾:“你才搞破壞!”
他也就敢對蘇皎皎凶,轉頭看見柏泠又心虛起來。
畢竟他在柏泠那已經有前科之鑒了。
“你畫這是畫完了?”
柏泠點點頭:“我要去放畫。”
所以快點讓開。
蘇曉眼神再次飄忽。
“讓,讓我看一眼唄...”
柏泠、蘇皎皎:“......”
蘇曉把毛巾放到一邊,再擦乾淨手:“我來搬吧。”
蘇皎皎半信半疑,不太想撒手。
柏泠倒是乾脆得很,把畫架角往他手裡一放,解放雙手自由。
在家裡當著兩個人的麵,蘇曉沒那個膽子也沒那個心機做什麼。
在她那需要雙手合抱的畫架,在蘇曉那就隻用手端著就行,看那姿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捧了張聖旨。
走到二樓蘇家專門分出來的展列室裡,柏泠指揮蘇曉把畫架放好。
然後再小心擺正,讓他過來看。
畫架沒有底座,倚靠在櫃門邊,位置很低。
蘇曉直接坐在地上,盤著腿,抻著個脖子細細地看。
一看就是半個小時。
蘇皎皎都等得不耐煩,跑去隔壁房間玩手機了。
柏泠搬了個凳子,認真看書,也不在意他看多久。
反正展列室因為呈放了她上次比賽得的證書獎杯,還有《病房》,被蘇父蘇母在各個角落嚴防死守地裝上了層層監控。
就好像小偷千辛萬苦翻進來不會偷珠寶隻想拿這幾張有圖案的紙。
蘇曉的脖子從畫前麵收回來,動了動關節,僵硬的脖子發出哢哢的聲音。
他站起身,也搬了張椅子,坐到柏泠身前。
柏泠合上書本,他眼尖地看見那是一本《編譯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