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兩米不到處的門板傳來劇烈的敲擊聲。
之前聽見的腳步不是幻覺。
付父和付母回來了!
“開門!”付父在門外低吼。
付芷柔縮在地板上, 一動不動。
現在開門,她會被暴怒中的付父解決掉的!
又敲了一會兒,門口聲音趨於安靜。
好像人已經離開了。
用手臂環著自己, 付芷柔逐漸冷靜下來, 開始絞儘腦汁思考到底該怎麼辦。
她不可能一輩子都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不出去
叮啷——
鑰匙細碎的碰撞聲傳入她耳裡。
門板打開, 付家的專職鎖匠低著頭溜走,旁邊是麵色鐵青的付父和付母。
兩人邁進房間, 反手把門抵上。
“看見消息了嗎?”付父的嗓音繃緊,強壓著情緒。
付芷柔嘴唇翕動了幾下, 沒能發出聲音。
她臉上的發絲全被汗水和淚水糊了起來,沒了以往的那些嬌弱,反而顯得邋遢。
付父嫌惡地瞥過她,然後對著另一邊的空氣言語。
“這件事壓不下去, 是那邊推我們出來擋牌。”
“蘇家追得太緊,有些我們都找不到的資料也被拿走,沒法洗。”
幾人所處的這個房間是莊園裡最大的幾間臥室之一, 有百平米。
但現在卻顯得莫名狹窄壓抑。
“所以, ”付芷柔的聲音細細地,從嗓眼裡擠出來, “我要被放棄嗎?”
“什麼放棄不放棄的!”付母坐在一邊插話,“要不是你擅自主張把那事兒捅出去, 能有這麼一出嗎?!”
付父幾步走到旁邊坐下, 然後一手撐頭,按揉著突突跳動的太陽穴。
好半晌, 他才啞著嗓子開口:“目前隻能先靠你的身份轉移公眾視線,後續再找個合適的替罪羊。”
“那婚約呢”付芷柔聲音低低地問。
“婚約?”付母把手上把玩的木扇丟到一邊,諷刺, “你還不夠了解宋太太?你覺得她會容忍一個鄉下的‘鳳仙’做她家的兒媳婦,未來的宋家女主人?”
“這麼大一個爛攤子,沒有宋家的幫扶,又有那家的示意,你不犧牲誰犧牲?”
付芷柔把一直垂著的頭抬了起來。
看向這兩個名義上的父母,她被抹開口紅的嘴
角突然向上勾起一個有些詭異的角度。
“我懷孕了。”
“什麼?!”付父、付母異口同聲地驚呼。
“宋閆的。”
一手捂在小腹上,付芷柔聽見自己這麼說。
網絡上關於案件的猜測層出不窮。
從一開始的單一熱搜,到現在已經逐漸發展成了前十裡有四個都是相關的。
離山福利院性侵案
離山福利院性侵案最新進展
離山福利院柏泠付芷柔
離山福利院性侵案內情
前兩個熱搜是自然熱度,後麵兩個熱搜的熱度卻不太正常。
後兩個熱搜內的評論點讚數量倒是足夠多,可這是明擺著暗示聯係豪門的陰謀論。
如果放在之前任何時候,熱度都會被用資本的力量瞬間撤掉。
但這兩條已經在熱搜榜上掛了一整天,中間還甚至衝到了前兩名去。
蘇家和付家沒壓熱度也沒有做任何回應,就好像兩家對網上輿論一無所知,對下跌的股價不在乎一樣。
與其相反的,是先吃了炸藥又被塞了滿嘴瓜,處於迷茫中的網友。
【什麼情況?有沒有課代表來總結一下?】
【c市兩家豪門都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山區福利院裡收養了小女孩??然後還都與這個案件有關??】
【抱走我們付大小姐,付大小姐被領養走的時間點可在案件前兩年哦~愛心】
【樓上有什麼毛病?討論案件彆帶飯圈那一套微笑】
【課代表來了!
1 付家領養“吳鳳仙”後改名“付芷柔”,並謊稱是親生女兒,與宋家結親;
2 兩年後福利院出現性侵虐待致死案件,死亡女孩與“吳鳳仙”的出生證明上是一個村落,按時間點看可能二人相識;
3 再過六年後蘇家從福利院領養走柏泠,作為養女。
4 多處證明案件具有強有力後台。】
【感謝樓上課代表!(感覺還是有很多疑團啊】
不僅僅是網友看得一頭霧水,當事人也是半懂不懂。
蘇家人在客廳齊齊坐著,客廳原本擺滿果盤的桌麵被全部清空,上麵放滿了蘇家聘請的專家總結出的各類文件資料。
“所以這是卡住了嗎?”
蘇赫從資料裡抬起頭,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蘇父點點頭:“時間太久遠了
很多資料都找不到。”
往花房方向擔憂地瞥了一眼,蘇赫又把注意力放回到手中的文件上。
如果能有個猜測的方向,事情就會簡單許多。
現在的問題是,究竟誰是那個真正的後台
“沒了!”
一邊呆著刷手機的蘇曉突然叫起來。
“什麼有的沒的?”蘇父搡了蘇曉一把,讓他坐直。
“要不是因為你早點發現消息有功,遲早把你手機沒收掉。”
“熱搜沒了啊!”蘇曉急急地把手機拿到蘇父麵前,“和付家有關的,連帶著我們家也沒了!”
蘇父把手機拿遠了點,眯著眼睛看清。
然後問蘇赫:“你找人撤熱搜了?”
“沒有。”
“那不對勁啊”
蘇曉著急:“現在都說是我們家心虛了!要發個聲明嗎?”
“發什麼發?不發!”蘇父把文件一抖,“繼續看。”
這邊努力雲淡風輕,不受外界影響,專心尋找線索。
隔壁彆墅裡卻已經摸到了那根線。
“確認嗎?”淩白看著桌麵上的資料,指節輕輕在上麵扣著。
“還不太確認,”孫助理在溫度適宜的室內流著汗,也顧不上擦,“但肯定是有關。”
“排查大量資料後,那幾年與離山福利院有隱秘資金往來的是這個人,這個人表麵是做慈善,但實際應該是洗錢,外加和內部人員有隱秘的交易。”
“我們廢了很大力氣,還動用了淩家在b市留下的不少關係,才查到這個人和付家,還有那家都有關係。”
如果罪魁禍首真的僅僅是一個付家,淩白完全不用顧及。
就算再加上一個宋家,也不是不可以解決。
但如果是那家
想要真的落實,就得有確鑿的證據。
“查一查那兩年他家的資金往來,還有那個人叫什麼?”
“魏錢。”
“魏錢那段時間的行蹤,和最近他的行蹤,也查一查。”淩白對著那人資料裡的履曆欄仔細看了會,“這種事情,他以前敢做,現在未必就放得下。”
以前的證據不好找,現在的還不簡單麼
“是。”孫助理接過指令往外走。
等出了門,他才敢摸出手帕,在額頭上狠狠擦過幾下。
誰知道自家少爺追女孩子,還能追出個陳年舊
案來?
誰知道陳年舊案背後,居然是魏家的那個小兒子!
想到他們查到的資料,孫助理歎了口氣。
希望他們做的事情能為少爺積點福報,讓少爺病情彆再惡化了。
樓下的客廳裡,愛德華醫生正在笑眯眯地逗小邊牧,一隻手舉得老高,讓小邊牧努力去夠。
“聊好了?”
“嗯,”孫助理招呼小邊牧過來,問他,“什麼時候檢查?”
愛德華醫生摸摸下巴:“我看他精神狀態挺好,有空就下午,沒空就明天。”
孫助理捏著小邊牧的爪爪,算了下時間。
“下午吧,明天少爺應該有得忙。”
畢竟杏湖那個項目都準備兩個月了,最後去和政府確認的時機可不能受到一點耽擱。
放下小邊牧的爪爪,孫助理轉回去征得淩白同意。
一隊人出了攬月園,往檢查的私立醫院行駛過去。
蘇家花房裡。
柏泠剛剛完成一幅新畫。
是她的第二幅人像,一共用時六天。
畫上是一個十歲的女孩,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隻晶瑩剔透的戒指糖,糖的顏色是青綠色,看起來應該是酸酸甜甜蘋果味。
她的膝蓋上放著一本彩頁童話書,右手點在紙上,正對著另一頭笑。
明明也隻是一個孩子,卻做出大人的模樣,隻有臉上那個可愛的小梨渦暴露了滿滿的稚氣。
柏泠把畫筆放下,用兌了一點酒精的濕毛巾把手上沾著的顏料擦去。
擺放在一側的畫完成度很高,不亞於她之前完成的任何一幅畫作。
甚至還隱隱比某些更高上一線。
但低著頭,她竟然不敢再抬頭看第二眼。
她私自給那段記憶添上了一個不一樣的結局。
結局美滿,像是那本有彩頁的童話書。
可現實裡,真正的凶手沒抓到,連食言不救的付芷柔也沒有一絲愧疚地過著奢靡的生活。
畫內畫外,是兩個世界。
等畫上的顏料完全乾了,她才抱著畫架往陳列室走。
把畫和其他畫作放在一起,並列排好。
數了一下,正好是畫展要求的一半,二十五幅。
把陳列室的燈熄滅,柏泠往外走,恰好看見在她房間門外躊躇的蘇母。
“媽?”
蘇母剛準備敲門,就看見
尋找的對象從隔壁房間走出來,被小小驚到了一下。
隨後就快速調整好,過來牽住她的手。
“有件事,媽想和你商量一下。”
把柏泠拉到二樓樓道邊一個小小的茶室坐下,蘇母先給她倒了一杯茶,然後才摩挲著茶杯壁說出來意。
“現在已經是二月底了,下周三月二號,就是你的十九周歲生日。”
“最近出的事情有點多,可能不太方便辦宴會慶祝,所以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麼其他想法?”
如果不是蘇母來詢問,柏泠都快忘記還有這麼一回事了。
三月二日是原身的生日。
她一直過的是五月的生日,所以差不點都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