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瀾走進會議室, 鴉雀無聲。
所到之處,宛如修羅場。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是不認識她的,有如羅總麵上詫異, 又很快調節情緒起身相迎的, 也有如汪助理目瞪口呆,但其實暗爽的,還有如楊以航瞠目結舌,氣得快上天的……
可徐安瀾才不管,她隻是望著與她隔了一個會議桌的時嶼,她衝他笑了笑。
“徐律師?”羅總上前。
徐安瀾頷首:“您好,羅總。”
跟她相熟的溫總也是驚訝的表情, 他很是意外,也想不通如果她是M·A的股東, 又怎麼會因為微博熱搜被踢出局。
徐安瀾將眾人精彩紛呈的表情記了下來,目光滑到衡豫那一塊。汪助理明顯是激動的, 可又努力壓著, 滑稽極了。
她在羅總下首落座,跟莊佳慧斜對角的位置。
兩人視線遙遙相撞,莊佳慧表情管理失控, 她麵色特彆不好看,而徐安瀾嘴角掛著一絲笑, 笑意明顯不及眼底。
“各位。”她開口。
她分彆看時嶼跟楊以航:“勝負已分, 雖然我這票已經沒有多少意義。”
徐安瀾停頓了一下, 目光落在楊以航臉上。
莊佳慧一口氣提了起來, 她明知道股東之所以反水,肯定是徐安瀾看穿了他們把戲的意思,可她還是心跳如鼓, 像是有人扯著她的頭皮,刺刺麻麻的感覺。
“但我還是投衡豫一票。”徐安瀾邊說邊舉起手。
莊佳慧麵如死灰,楊以航更是冷笑,“誰都知道你跟時嶼的關係。”
徐安瀾看著他:“熱搜不是說我跟您關係匪淺?您的聲明不也說正追求我?照理說近水樓台,您不是更近?”
楊以航:“……”
她笑容極其燦爛:“除我之外,其他十四位股東已經表決完畢,我到場隻是表明我的態度而已,起不了決定性作用。楊總,都是成年人,您有什麼可氣的?”
莊佳慧有苦難言,見到徐安瀾進門的那一瞬間,她其實就知道他們輸了。
“剛才我一直在酒店的監控室,我看到楊總您進酒店時可不是這樣的臉色哦。”徐安瀾沒有絲毫隱瞞,半是打趣,“您不會是輸不起吧?”
汪助理配合的一聲輕笑。
楊氏的人看過去,汪助理揉了揉嘴角,“不好意思,我嘴疼。”
楊氏:“……”
合著衡豫的人一直拿他們當跳梁小醜啊,難怪之前他們對楊總的挑釁無動於衷。
始終沉默的時嶼收起桌下的手機:“羅總,關於合同我們再定時間?”
他感覺到徐安瀾的情緒沒有麵上那麼好,隻想快點結束,“後續我們再聯係。”
羅總跟他握手:“好,再聯係。”他看了看幾位股東,“先散會。”
徐安瀾第一個起身,沒等時嶼,她離開會議室。
莊佳慧追出來:“你是故意的?”
方才她沒有反應過來,她現在想想,陸珺拿來的分明是假名單。
他們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小醜。
她壓抑著洶湧的怒火:“徐安瀾,你什麼意思?”
惡人先告狀麼!
徐安瀾讓代持的經理人先走:“莊小姐,您這麼聰明一個人也能問出這麼缺根筋的問題?”
莊佳慧氣急:“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徐安瀾也板起臉,“隻許你們把主意打到我頭上,不許我還回去?您學校裡學的是偷摸專業吧?”
“莊小姐,我呢就是這個脾氣,對做事毫無底線的人從不手軟。”
話落,徐安瀾不願意再糾纏。
大抵她骨子裡就是個冷血的人,她從未信過陸珺,甚至從一開始她就以彆有所圖來猜度她這個血緣上的母親。陸珺的反常,陸珺對時嶼過度的關心都成了她的猜疑,於是,她冷眼旁觀看她的親生母親能做到哪一步。
後來,她就給了她假名單。
除了幾個跟衡豫關係親密的股東,上頭的無一例外是保持中立且難啃的,徐安瀾其實還抱著那零點零一的希望,也許是她想錯了。
再後來,時嶼果然接到楊氏接觸名單股東的反饋。
塵埃落定。
到今天,她徹底死心。
陸珺真的是個好母親,僅對陸蓁蓁而已。
徐安瀾到酒店休息室,時嶼跟過來,他沒來得及說上話,她手機響了,意料之中的來自陸珺。
她到窗邊,電話一通就是劈天蓋臉的指責。
“安瀾,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給我的到底是什麼名單?”
“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會害了蓁蓁!”
徐安瀾嗤笑,這回麻木得沒了多少感覺。她隨手把手機擱到桌麵,再打開免提,任那頭的人叫罵個不停。
文總說陸珺是真的關心她,可她這個母親啊,一旦她跟陸蓁蓁同時墜河,慈愛的母親百分之百隻會救陸蓁蓁。
陸珺的心是偏的,偏得毫無道理原則可言。
時嶼踱步進門,他關上門走到徐安瀾身側。
小姑娘站在窗前,迎著窗外的暖陽,陽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好看的光圈,跟個小仙女似的。
可小仙女分明是墜落凡塵,一副想哭的模樣。
陸珺一通指責,終於停住。
徐安瀾歎了口氣:“是,假的名單。”她就沒打算否認過。
陸珺一口氣:“你混賬!”
時嶼擰眉,在通訊錄裡點了兩下。
徐安瀾並不生氣:“不正當手段竊取商業機密,您知道要進去幾年嗎?”
她的聲音異常平靜,卻幾乎是瞬間讓陸珺炸了,“我是你媽媽!”
“是我十月懷胎把你生下來,沒有我,能有你嗎?”
徐安瀾想笑,她聳聳肩,“是啊,我也沒想到有一天我竟然還要防備自己的母親。”
“我的親生母親。”
陸珺啞然,又狡辯:“是你不願意救你妹妹。”
“對,我就是不願意,我為什麼要幫一個犯了錯還絲毫意識不到自己錯誤的人?”徐安瀾不再客氣,“媽,轉告陸蓁蓁,成長的第一步是學會認錯。”
她叫她媽媽,陸珺怔愣,像是意識到什麼久久不能言語。
徐安瀾無所謂:“在您眼裡,我大概是個冷血無情的人。”她頓了頓,“也對,缺席25年,您根本不了解我,可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啊。”
“我既不善良,也不可愛,在我的字典裡從沒有以德報怨這個詞。”
有的隻有以德報德,有仇報仇。
這一次,她對她這位母親再也不會講什麼風度了,更不想再有任何牽扯。
“您一直看不上的趙文歆從小就教我要溫柔看待這個世界,但這並不意味著軟弱,是您從未了解過我。”
最後,在陸珺的沉默中,徐安瀾再次叫了她一聲“媽媽”,“您不願意看到我,我也是,所以,從今以後我們就不要再見了,也省得您被我這個不孝女氣出什麼毛病。”
“祝您身體健康,事事順遂。”
陸珺如遭雷擊,大女兒的指責字字誅心,她覺得自己該憤怒得指責回去,可是,偏偏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是真的要失去徐安瀾了,徹底失去這個其實跟她長得最像的親生女兒。
“安瀾,我……”陸珺麵紅耳赤。
徐安瀾卻早就不想聽了:“再見。”
她走到桌邊掛了電話,麵上維持的笑容瞬間垮了。她捏著手機,靜默無語。
時嶼見不得她這樣,他從她手裡接過手機放到自己口袋。
“中午吃什麼?”他輕聲問。
徐安瀾搖搖頭,重新到窗邊。
沐浴著陽光,渾身暖洋洋的。
但矯情的想,心是冷的,她做不到無動於衷。
“時嶼。”
“嗯。”
“我現在比我喜歡的小薩離開時還要難過。”徐安瀾難過得不想動,她低垂著腦袋,一下磕到時嶼心口。
頭頂感受他的心跳。
時嶼:“……”
他想起過去她總掛在嘴邊,時不時就要拿出來遛一遛的小哥哥。
一個小哥哥還不夠?又來個她喜歡的小薩?
“小薩是誰?”時嶼問得挺彆扭的。
徐安瀾動動腦袋:“小薩就是薩摩耶啊,是我的小狗子。”
時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