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辭注意力並沒有放在硯台的比武上,他斂下眉眼,思索著自己為什麼會從柳元身上感受到違和感。
他現在修為儘失,靈魂更不複從前,沒法用神識去探查一番。
宗辭在外門弟子中本就威望甚高,對方態度稍微熱絡一點也很正常。
想到這裡,宗辭忍不住揉揉自己的太陽穴,抿了抿唇。
上輩子他一直醉心於修煉,追求大道長生,不肯有絲毫懈怠。
反倒是重生後,他放下仇恨,在太衍宗外門度過了一段波瀾不驚的日子。雖說平淡無比,粗茶淡飯,卻也久違的滿足。
也許是自己太過多疑,草木皆兵了吧。
宗辭正想把手從眉心上放下。
——忽然,一種危險至極的預感自天靈蓋彙聚,籠罩他的全身。
他猛地抬頭,那道咆哮著衝了過來的火光就映在了他漆黑的眼底,迸濺出獵獵星光。
陡然間,身體的反應要遠快於任何思考速度。
特彆是像宗辭這種,已經將戰鬥本能刻入骨血靈魂的修士。
他下意識抬起右手,朝著刀氣的方向遙遙一劃。動作間袖袍翻飛,迅疾無比,卻又在下一刻思緒回籠時突兀地停在半空。
長長的黑色袖袍順著少年的修長手臂滑落。透過蒼白的皮膚還能窺見內裡流動著汨汨血液的青色血管,觸目驚心。
火光在宗辭蒼白的臉龐染上一層驚心動魄的暖色。
一道玄而又玄的劍氣忽然從黑衣少年修長的指尖上爆發,極冷,極亮,有如乍破天光。
它並無尋常劍氣常有的森寒,也並無殺意,委婉的說,也隻能稱得上一句平平無奇。
“劍氣化形?”
這道劍氣的出現,讓剛剛準備出手的高層們齊齊驚呼,滿臉驚愕。
同方才的半成型刀氣相比,這道劍氣不僅完整,其上附加的威力甚至讓一眾大能都有些頭皮發麻。
而這一切,不過是一位連築基都不到的弟子,以無劍狀況下做到的!
“煉氣期三層......怎麼可能?!”
所有都意識到,這是一位天才。
天生劍骨,天生劍心的絕世天才!
一眾太衍宗長老中,那位劍峰峰主忽然抬了抬眸,平日如同死水般清冷的眼眸微微波瀾,如同池水般悠悠晃蕩開來。
一切發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
在劍氣撞上刀光的一刻,白虹貫日般的光芒拔地而起,直接將火焰給熄滅,在空中蕩出浩蕩餘威,圍觀弟子莫不被震得後退兩步。
全場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在回味著方才的驚世一劍。
太衍宗高層們的內心此刻都不平靜,甚至還有點懷疑人生。
誰能想到,一名煉氣期三層的弟子,竟然還能有這般驚世之才。
你說說,這麼好的一個苗子,是怎麼被他們錯過的?
回頭再看,那玄衣少年長身玉立,墨發披散在身後,無風自動。眉眼沉靜好看,帶著難掩的病容,反而更添三分顏色。
“沒想到,貴宗竟這般藏龍臥虎。”
雲端的軟塌上,容斂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倏爾揚聲道:“這般驚才絕豔的劍意,倒是讓本座生了惜才之心。”
“既然我們兩派已經結盟,在朝鬼域正式開戰之前,我族赤霞宮都會停留在貴宗廣場東麵。本座觀小友麵相甚是投緣,日後若是在修煉一途遇到瓶頸或問題,隨時都可來宮中做客。”
他並未刻意壓低聲音,於是眾人都仿若大夢初醒,紛紛回過神來。
刀峰峰主率先從雲端上遁下,前去探查自己愛徒的情況。
不少弟子反應過來後,一時間都豔羨不已。
那可是一位出竅期大能的指點邀請,可遇而不可求。更彆說對方的身份還是一方大勢力頭領,語氣帶著顯而易見的賞識,可以直接理解為遞橄欖枝。
柳元放下了揣在長袖裡的手,臉上帶著同其他弟子如出一轍的欽佩,跟在人群中湊過來。
玄衣少年頓了頓,咳嗽兩聲,神色平靜。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朝雲端一拱手,全然一副慵懶隨意的模樣,淡淡道:“多謝妖皇陛下賞識。”
這般不卑不亢的態度又博來不少好感和關注。
雖然出了一點小插曲,但畢竟事情的重頭還在結盟上。在執法弟子們幫忙把刀中雪送到宗內安濟坊療傷,負責執法的長老說必會調查個水落石出後,高層就開始宣讀結盟後兩派弟子需要注意的具體事項了。
到底這位外門弟子還是在兩派高層那裡過了個眼,太衍宗回頭估計就會把這個難得的好苗子著重栽培。
宗辭站在一旁,神色如常,心卻沉到了穀底。
剛發生的事情並不像是單純的意外。
哪就會那麼巧,正好就踏出防護罩的範圍,好巧不巧就朝著他這邊衝來。
也好在宗辭前世是以證劍的方式成的仙,在成仙的那一刻劍道就已臻化境,出神入化,更上一層樓,不可同昨日而語。
除此之外,他劍道大成後,由於心境顛覆,劍氣和劍意也同前世截然相反。從冰寒淩冽到返璞歸真,從銳不可當到洗儘鉛華,踏入傳說中劍道至高的“手裡無劍,心中有劍,萬物便可為劍”的無劍狀態。
可宗辭思來想去,依舊毫無頭緒。
他重生之後低調無比,心態良好,處處為善,從未與人結仇。
玄衣少年攏了攏自己單薄的長衫,眼神複雜。
所以,到底是誰在背後暗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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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族和太衍宗就這般定下了結盟事宜。
因為妖族族地被鬼修入侵破壞得有些嚴重,急需修葺。於是妖皇直接關閉了族地禁製,動用了空間秘寶,浩浩蕩蕩帶著族人駐紮在了太衍宗山下的海邊。
太衍宗位於大陸北境,地大物博,宗門更是直接占了一條蘊藏頂級靈脈的山脈,分一塊給妖族暫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