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們在一起遊曆的時候,那些開心和快樂都不是假的。
漸漸地,時間有如白駒過隙,宗辭也從當年那個沉默寡言的小男孩變成了名揚天下的淩雲劍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那些年他從來沒有試圖用血契強製呼喚過容斂,卻也默默關注著對方在妖族的一舉一動,幫他做了很多事。
容斂資質平庸,宗辭搜集到了能給妖族用的好東西就悄悄遣人送過去,一邊努力提升自己修為。
血契之間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共享修為,宗辭到大乘期的時候容斂也被他帶到了元嬰中期,後來宗辭成仙他更是直接躍到出竅,成為修真界山尖尖的那一撮大能。
容斂從小體寒,一到雷雨天便會頭痛。
宗辭一直記得這件事情,在浴佛門內為他祈福七七四十九天,求來一塊玉牌,又融入自己神識加以保護,錘煉成護身符。
容斂在九尾妖狐所有皇子裡出身最為低賤,偏偏皮相豔極。
一旦妖族其他人有對他動心思,宗辭就會暗地裡敲打一番。他還知道容斂不喜歡宗辭插手任何他的事情,於是特地選了個日子,帶著劍上門去把整個妖族高層修理了一遍,逼迫他們立下心魔誓,為容斂掃平了族內一切反對勢力。
......
他也不知道容斂對妖皇的位置有沒有想法,也不知道對方缺什麼,隻是笨拙地用著自己的方式,悄悄對那個人好。
但是宗辭從來避免直接出現在容斂麵前,偶爾見了,也是遠遠一瞥,看見一抹火紅便作罷,從不試圖走近去看。
宗辭修的是無情道,無情道這個東西,修為越高作用才越明顯。
所以,他隻能將那份戀慕深深埋在心底,最後慢慢變淡,卻依舊刻入心底。
有時候宗辭也覺得,比起喜歡,更多的是年少那種心動的感覺,才讓他默默在容斂背後做了那麼多。
到底戀慕也不過是一個人的事,宗辭既覺得沒有告訴容斂的必要,也因為自己的無情道,從未想過相守或修為道侶。再加之自己不善言辭,所以從未主動提起。
年少遇到太驚豔的人,是會記一輩子的。
可是他沒有想到,最後淩雲劍尊入魔的事情,竟然會釀得那樣一個結局。
他和容斂身上有血契,一旦入魔,最先知道的隻會是容斂。
所以在宗辭在摁死了域外天魔,返回此界後,才會被那些早已準備好的修士們拔劍相對。
那時他並未想清楚這層關係,在自隕前硬生生消耗了身體裡一半的血液,承受鑽心蝕骨之痛,解開了血契,以免讓血契拖累容斂。
再後來,宗辭身死,在棺材裡孤單一個人度過了數百年,也想通了一切。
說恨算不上,畢竟容斂對他的厭惡從未改變。修真界對於入魔更是退避三舍,諱莫如深。
入魔後人會變得六親不認,冷酷無情,大開殺戒。要是宗辭當初真的沒能控製住被魔念侵蝕了心念,容斂反倒還成了率先通風報信的英雄。
說到底,不過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他沒有實體的殘魂盯著漆黑的棺蓋,苦笑連連。
百年的時光,能夠放下仇恨,放下過去,放下一切。甚至讓他宗辭性格都有了些許變化。
可等到容斂再一次站在他身前的時候,宗辭依舊控製不住自己震蕩的心緒,還有那在胸口滿溢的複雜心情。
雖然口口聲聲說著上輩子的事情不要給這輩子徒增煩惱,但人生在世本就欲/望滿身,來這世間走這一遭,誰又能清清白白呢?
好在,他本來就不欠對方什麼。
從來都沒有虧欠任何。
“這位可是本座的貴客......”
妖皇容斂的名號在修真界自然是萬分響亮的,更何況對方還是一位出竅期大能。
太衍宗如今又和妖族結盟,劍峰弟子們也不會傻到去挑釁一位大能。於是在妖皇親自出麵後,整條街道都鴉雀無聲,圍觀的人們也紛紛做鳥獸散去。
在容斂回頭的那個刹那,宗辭重新調整好了自己的麵部表情,恢複了雲淡風輕的模樣。
他屈在身旁的手心已經滲出淺淡鮮血。
“又見麵了,看來,我們的確有緣。”
等到騷動散去後,容貌迤邐的紅衣男子才回過頭來,眉眼隱含笑意。
高階修士的預感都在冥冥間有某種預兆,修為越高,越會心如止水。容斂修為達到出竅以後,幾乎從未被人勾起如此大的心境波瀾。
想來......這位太衍宗弟子,也許將來會同他有一番淵源。況且看波瀾程度,還會是一番大機緣。
對於修士來說,沒有什麼比登仙途更加重要的事情了,換做任何一位大能,都不可能袖手旁觀。
於是容斂便出了手幫忙解圍,也算結個善緣。
玄衣少年站在他身後,眉眼低斂。
“多謝陛下出手相助。”
這位少年委實生得太過漂亮了些。
這般盛極的容貌,即使是放到俊男美女紮堆生的妖族,除了那位身為九尾妖狐的妖皇容斂以外,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但他的容貌同容斂又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類型,後者是張揚肆意,前者卻是懶懶散散。眉宇間帶著一股難掩的病容,反而更添三分顏色。
不知為何,那一股縈繞在容斂心頭的熟悉感越發強烈,到了呼之欲出,卻始終差了一線的地步。
“那——”
容斂心裡千回百轉,手中折扇輕敲,勾唇一笑,狹長的鳳眸微微上挑。
“上次本座邀請你到赤霄宮喝茶,這次既然遇見,不如移步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