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清虛一定還沒發現這個最大的秘密,不然如今就不會花時間在這裡同他周旋了。
然而,清虛子的下一句話直接將宗辭的心神提起。
青衣道童的視線緊緊盯著他,“我觀你根骨不錯,可願入我門下?”
他沉默了一會,“回前輩的話......弟子並無拜師的想法。”
“哦?”
電光火石之間,宗辭無比清楚的知道,這一回恐怕無法像玄璣劍仙那次一般簡單善了。
反倒因為清虛子的這句話,他之前所有的恐懼和存疑都像被灌入一根鐵砣,紛紛沉底。
“承蒙前輩厚愛,弟子身體和根骨都太差,在修煉一途難有進益。”
他搬出了自己之前拒絕玄璣的那套理論。
“有趣。”
清虛子輕笑一聲,“你可知道我是誰?”
“弟子不知。”宗辭不卑不亢,“但您居住在主峰之上,修為高深莫測。隻是弟子身體欠佳,不願為這道途所拘,隻願做那閒雲野鶴。”
這一回的拒絕更為篤定,青衣道童臉上劃過一絲明顯的不虞。
“膽識倒是不錯。”
清虛子定定看著麵前的少年,隻覺得他同自己記憶中的大弟子神似,卻又有著顯而易見的不同。
這種不同到底是哪裡,清虛又有些說不上來,可他冥冥間又確實存在某種玄而又玄的預感。這種預感找不到頭緒,讓他往日古井無波的心境焦躁不已。
宗辭,楚辭,隻差一字。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不是淩雲的轉世。
清虛冷冷地一拂袖,一枚玉牌從袖下突兀飛出,撞進少年手中,“往後,你就安心住在主峰這處洞府裡。”
這竟是直接略過了宗辭的意願和身體不好的托詞。
宗辭心下微沉,到底不覺得意外。
清虛子從來都是一個獨斷專行,罔顧他人的存在。
千年過去,依舊如是。
對不起了,我的後輩。
宗辭在內心默默說了句抱歉,冷靜地說道,“可弟子同玄璣峰主有師徒之約在先。”
“那又如何?”
青衣道童反問,語氣裡帶著顯而易見的,獨屬上位者的漫不經心。
“他敢來同我要人嗎?”
當然不敢。
在這太衍宗,沒有人可以違抗清虛老祖的決定。
宗辭抓著手裡的玉牌,站立在靜室內,隻覺得有些好笑。
自己前世登天梯才求得一個鬆口,師弟也在雨裡長跪三天才博來入門希望。修真界人人擠破了頭,甚至想也不敢想的那位師尊,竟然也會主動開口說收徒。
木已成舟,無可轉圜。
少年咽下口中的苦澀,潦草一拱手,“既如此,宗辭就悉聽尊便了。”
他轉過身去,頂著背後還未挪開的視線,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走出了這個洞府。
宗辭知道,雖然自己並未暴露淩雲還未身死的終極秘密,但清虛子已經生了疑心。
這種遊走於鋼絲之上,步步驚心,處處皆危的感覺並不好,也讓他想起很多往事。
曾經有很多次,宗辭以為很多隻有自己才知道的事情,其實清虛子知道的一清二楚。
例如某一次宗辭下山去買了一塊通體呈冰的玉,第二天師尊就賜下一塊更加通透,價值連城的古玉。例如曾經藥王穀的穀主曾經放話自己傾慕太衍宗首徒淩雲已久,但求一見,之後卻銷聲匿跡。例如宗辭同新結交的友人喝了點酒,清虛就罰他去酒泉裡泡了一天,以致於數年裡見到酒都有些反胃。
這些例子太多太多,體現在方方麵麵,多的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好在後來,清虛又收了一位關門弟子,宗辭修為上去,常年在外曆練,難回主峰一次,才漸漸好轉。
沒想到,重活一世,同樣未能逃過。
他眉眼低垂,在心裡苦笑一聲,抬頭環視四周。
主峰上有四處洞府,位居整個太衍宗頂級靈脈的中央,有靈泉環繞,堪稱風水寶地,分為天地玄黃。
天字洞府位於中央,被其他三處洞府環繞,低處幽靜,也是宗辭前世居住之地。
地字洞府是清虛子閉關之處,黃字洞府為師弟淩愁所住。
這幾個洞府裡,玄字和天字又靠得比較近些,但多年來這個洞府都無人居住。
可如今抬頭一看,宗辭卻在玄字洞府外看到幾位身穿月白長袍,侍立兩側的道童。
是天機門的人。
他恍然想起那日在陵光大殿前看到的場麵。
明日就是天機門門主當眾講道的大日子,身為太衍宗貴客,住在主峰也不過分。
想起那個同他記憶中可謂天差地彆的天機門門主,宗辭手心不自覺地用力。等玉牌膈著掌心有些微微刺痛時,才恍然鬆手,低下頭。
清虛子遞給他的玉牌上,書著一個工工整整的“天”。